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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庄的那些老头

2025-05-05  本文已影响0人  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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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尊敬俺们,什么李老头,王老头的,你这丫头,俺们可都是你长辈“,刘老头抬起手里的拐杖佯装要打我,我笑着跑开了!

夏找凉阴,冬找太阳的老头们倚在麦垛子边上晒太阳,他们有的眯起眼享受着内心的独白,有的正和邻边的老头说着相互听不清的话,"张家孙子那混得可大发了,王家那媳妇真够手(不好惹),咱庄剃头匠他爹死几年了,啊,什么,谁死了,管不着了,老了,一天吃两顿都不觉饿了”,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后往往都是一阵阵沉默,沉默过后便是仰头看天,看蓝天白云,看有几只鸟飞过,又伸手去寻身边的拐杖,琢磨着是否到了饭时,该不该起身回家,别给儿孙添麻烦,虽然人老食少,但人老却全指望饭力来支撑,“回吧,天不早了”,刘老头指了指天,拿起被阳光轻抚过的拐扙颤颤巍巍地朝村里走去!

刘老头在俺庄这群老头里还算是见多识广的,他年轻时跟人跑过船,走过南也闯过北,人虽没文化,但说话做事却处处透着智慧,用现在的词来形容他就是格局,他是个有格局的人,庄里的人都尊重他,有事也都卖他三分薄面,刘老头也从不倚老卖老,在人面前装腔拿势!就连他那个强势的儿媳金花都说,“俺家那老头,好脾气,从不惹事生事,省心”

李老头被儿子接去城里生活不到俩月就回来了,他说在城里像在坐牢,平常儿孙们都各忙各的,一白天见不到人,虽然在庄里,家里也是他一个人,老伴早些年走了,可至少他在庄里还有能说上话的人,在城里那阵子,他憋得实在难受,下楼溜弯不会坐电梯,出了小区找不到回来的路,城里老头也瞧不上他,嫌他一身土气,他也瞧不上城里老头,“有几个退休金了不起,有钱也买不到俺们农村的好东西“,在公园里,李老头看见一群城里老头搂着穿着花花绿绿的老太太跳舞,羞得直“唉唉”,有几次都绕道而走,“多大岁数了,没个正形”,他回来在庄里给老几个讲这个事,庄里老头都笑得有些玩味,想着自个这一辈子除了自家老婆子,就没搂过其他女人的腰,比起城里老头,他们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少了些滋味!

王老头拖着条病腿推着个三轮车去别的庄收破烂了,别的庄上的人都说他七老八十的人了,该享儿孙福了,还干,要钱不要命!王老头每听别个议论他,都会叹着气走开,“谁不搁谁家过,不知谁家的苦啊”,他们是不知道,王老头这些年东奔西走不光是为了挣俩钱,更是为了给儿子寻个媳妇,俺庄里能求的、能托的人他全都托了遍,可庄里人知道他家的情况,都摆手不敢揽这事,王老头的儿子都三十好几了,人长得没看像,还有点差心眼(脑子不灵光),家里条件又差,以前兴出俩钱托人带外地媳妇,现在不兴这了,外地的姑娘眼界也高了,也讲究个样貌,家境了,他家儿子要寻媳妇那可比登天,王老头不死心,说将来自个死了不能闭眼,好孬得给儿子置个家!王老头的老伴瞎了只眼,听说是没嫁给王老头之前就瞎了,若不是她眼不好,估计王老头也难寻到媳妇,可如今儿子却没他的运气!

过年的鞭炮赶走了庄里寂静,惊飞了树枝上正趴着瞌睡的小麻雀,老锣锅谢福在铁锅里打好了浆子等着儿子、孙子回来贴对子(对联),可一等二等,浆糊都凉透了,儿子他们也没来,天到了晌午,儿子还没来,谢福喊邻居家十岁孙子帮着贴上了,“大过年的,不能白门,再怎么,门上也得糊上红”,尽管邻居小孙子把对子贴得歪歪斜斜的,可谢福却很感激邻居,最起码对子没贴反,字也没倒过来,自己不认字,身体也不允许自己爬高,没有邻居小孙子帮忙,今年恐是要“白门”了,谢福说他还不想死,庄里鱼塘里他还喂(养)了一塘鱼,他打算到了八月,找人帮着清了鱼塘,把鱼分给庄里人吃了。过年吃的饺子是庄里人送的,儿子.女儿都没来,谢福在鱼塘边的三间瓦房里吃着饺子哭了!

一辈子不生事,怕麻烦儿孙,最让家里人省心的刘老头却因一次发烧丢了性命,儿媳金花哭得肝肠寸断的,逢人便惋惜她公公,“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公爹”,她这一说把庄里的人都带着落了泪,刘老头的闺女说,爹走之前给自己打过电话,说金花两口子明知他生病,却不愿带他去医院,人死无证,闺女没能及时赶过来救爹一命,自知有愧,又怎会再提旧事,自古都是先向活人不向死人,闺女把这事吃进了肚子里!

看不惯城里老头、老太太搂抱跳舞的李老头却从城里带回一位会跳舞的老太太,虽然李老头还是不会跳舞,可老太太说自己喜欢农村的生活,和跳舞没有关系,老太太进庄那天,李老头像打了胜仗的勇土,腰杆挺正,脸上泛光,患有关节炎的腿走道竟然带上了风,眼睛里装满了自豪!

有人给王老头的儿子说了门亲,姑娘大王老头儿子十来岁,半个身子还残疾,平常生活还需要别人照顾,王老头心里犯了嘀咕,寻不着愁,寻着也愁,本想着找个人替自己照顾儿子,可姑娘这情况,是个负担不说,能不能生育还说不准,以后她如果走在儿子前头,儿子老了一样没人照顾。王老头犯了难,儿子脑子却突然灵光了,坚决不要残疾姑娘,王老头没辙了,只好回了这门亲,过了这村王老头就再没寻他店了,也许他死了心吧!他每天照旧骑着个破三轮车走村窜庄去收破烂,七八十岁的人了,能干几天,王老头说,能干几天是几天,只要能动,除非自己彻底趴窝!

谢福死在自家鱼塘边上的瓦屋里,被庄里人发现时,他已经手脚冰凉,身上有了味道,儿子孙子赶回来,送了谢福最后一程,谢福的儿子抽开了鱼塘里的水捞尽了塘里的鱼,把鱼拿去卖了,用卖鱼的钱给儿子买了一辆时兴的摩托车,他还说如果有人出价合适他还打算把谢福生前住的瓦房连同鱼塘一起卖了,庄里人都嚼骂他,“不是个东西,祖屋都卖了,眼里尽是钱了。”

又是一个大晴天,俺庄的老头都去麦垛边上晒太阳了,“王老头,刘老头…别仅着(光顾)晒太阳,记得回家吃饭”,我站在太阳底下说话,可没人理我,庄里的烟囱已经不再会有白雾升腾了,鸟雀们也不知飞向了哪里,是在哪休憩,还是在他乡栖息,我在沉思,身边不知何时趴着一只老狗,它就那样懒懒的趴着,听见声音,也不抬头,不知是眷恋身下那块被身体捂热的土地,还是已经没有了力气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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