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孤独,要么庸俗
一个哲学家的思想体系或多或少都是他自身的外在的体现。
对于财富的好处,叔本华提到一个人如果有幸具有命运的双重馈赠,既有祖传的家产,又有高级的禀赋,那他尽可以为自己的天才而活了。他能够从事别人无法从事的事情,创造出对大众都有益处,且又能给自己带来荣耀的东西。
他自身就是这样一个被命运双重馈赠的人,出生贵族富裕家庭,让他可以摆脱世俗的操劳和匮乏,同时又具备天才般的禀赋。从青年起,他就对自己此生成就伟大事业的使命笃信不疑。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就完成了他最主要的著作《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然后静静等待被这个世界理解和认可。世人对他的认可来得太迟,晚年成名,他自己也说“此刻的我站在路的尽头,老迈的头颅已经无力承受月桂花环。”
在他逝世100多年后,他的作品仍然经久不衰。阅读叔本华,对我个人而言是绝妙的体验。闲适的假日,一本书一整天,没有出门,却觉得心里的充盈,是任何其他热闹的活动无法带来的。
不同于许多其他哲学家,终其一生的自我思想和观点的否定和更迭。叔本华人到晚年,其基本的哲学观点并没发生大的变化,后来的著作也是在其早期写作的《作为意欲和表象的世界》的基础上补充和注解。这本《人生的智慧》是他晚年写作的《附录和补遗》的节选,走过人生的大部分路程,叔本华对世俗生活本质的理解,如财富,名誉,地位等都在这本书中加以阐述,适合大众阅读。
没有深入了解其思想的世人,总喜欢笼统地给他贴上悲观主义和孤独者的标签。一看到悲观主义、孤独等词,许多人就敬而远之了。
所谓悲观主义,叔本华认为,痛苦的本质是肯定的,而欢愉和快乐则是否定。短暂的欢愉背后是长期的痛苦。对于世人在处理痛苦与享乐的感受上,作者进行了一系列的论证和阐述。谈到我们对痛苦的敏感几乎是无限的,但对享乐的感觉则相当有限。当个比方,我们不会感受到整个身体的健康,而只会觉得窄鞋子夹住脚趾头的一小处的地方,同样,我们不会考虑到所有进展顺利的事情,而只会留意鸡毛蒜皮的烦恼。一切阻碍、抵触或则和拂逆我们意欲的事情,也就是让我们干掉不快和痛苦的事情,马上和直接就被我们异常清楚地感觉到了。痛苦、不幸恰恰就是肯定的东西,是引起我们的感觉之物。所谓好的东西,亦即所有的幸福和满意确实否定的,也就是说,只是愿望的取消和苦痛的终止。在我看来,这样的悲观主义,只是对人生的本质揭露而已,而不必去逃避和否认。
痛苦不是一无是处,正如没有了大气的压力,我们的身体就会爆炸,同样,人生没有了匮乏、艰难、挫折和厌倦,大家的大胆、傲慢就会上升。所以每个人都确实需要配备一定份额的操劳,或者担心,或者困苦,正如一艘船需要一定的压舱物才能走出一条笔直和稳定的航线一样。
对痛苦和快乐的本质定义,基本贯穿了叔本华人生哲学的基调。
《人生的智慧》一共六章,前四章基本在阐述对于人生的认识论,第五章也给出了个人在社会中生存的方法论,最后一章站在一生的角度,阐述人生各个阶段的特征。
开篇,就把决定凡人命运的差别划分为三项内容:1. 人的自身 2. 人所拥有的身外之物 3. 人向其他人所显示的样子。
比起后两项,人的自身比起他所拥有的财产或者他所给予别人的表象更能带给他幸福。因为人的个性每时每刻都持续地发挥着作用,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都永远只是暂时地、偶尔地产生作用,并且他们都受制于不断发生的各种变化。
由此,人们对事情的感受能力的本质特性和强弱程度非常重要,除严重灾祸意外,人们在生活中所遭遇到事情,不论是好是坏,都取决于人们对这些事情的感受方式。
一个人追求快乐的能力也只和自身息息相关。一个人精神能力的范围尤其决定性地限定了他领率高级快乐的能力。如果一个人的精神能力有限,那么,所有来自外在的努力-别人或这运气所能为他做的一切-都不会使他超越领略平庸无奇、夹杂着动物性的快乐的范围。最高级、最丰富多彩以及最为持久的乐趣是精神思想上的乐趣。
在此种观点下,才有了叔本华著名的论说,人,要么孤独,要么庸俗。
他认为,如果一个人具备深邃、远大的思想,就会造成他不喜与人交往。一个人自身拥有越丰富,他对身外之物的需求也就越少,别人对他来说就越不重要。一个人对与人交往的热衷程度,与他的智力的平庸和思想的贫乏成正比。
人辛苦挣来的闲暇,就是为了让人能够自由地享受意识和个性所带来的乐趣,闲暇是人生的精华。凡夫俗子只关心如何去打发时间,而略具才华的人却考虑如何利用时间。打牌、聚会等这类社交聚会的价值,也宣告了思想的破产,因为人们彼此之间没有可以交换的思想。
对闲暇和独处的需求,以及在此中得到的乐趣和快乐成为了哲学家的叔本华人生最大的追求。他自己的真实人生也对他的观点的最好诠释和例子。他一生未婚,长期与狗为伴,生活作息规律,专注与自己的哲学和艺术精神世界中,不屑于与世人交往。随他来说,与他人的交往就成了羁绊。重心在自身的人,很难对朋友、家庭等表现出其他人都会有的休戚与共的兴趣。
在认识到人生的本质的同时,作者后几章也在生活的各个方面阐述如何达到人生的幸福。包括我们的自身的态度,对他人应采取的态度以及我们应如何看待命运和世事的发展。所以笼统地给叔本华贴上悲观主义、孤独厌世的标签是无知愚蠢的行为。这些建议和格言作者分享给众人的入世哲学,我们来到世上,有幸经历一场人生,痛苦难以避免,能无痛而终便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了。
叔本华这一生对造作深恶痛绝,他认为,每一个真正的思想家都是努力争取以尽量单纯、清晰、准确和扼要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简朴不仅始终是真理,而且也是天才的标志。他自己的文风亦如是。阅读叔本华的作品,无论是文笔还是思想,都是一种美的感受。
去读一读叔本华,会给你带来一种深沉又愉悦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