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和扑棱蛾子
2018年8月24日 星期五 天气雨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从清晨开始酝酿,草灰蛇线伏延千里,最后在九点多吧,倾城。
突然的哗声就降落下来,我转过头去看的时候,窗外已经挂起了层层纱幔,将外头的世界,简而言之地概括为深浅的绿。
雨丝很好看,被风吹乱了,就像女孩子的头发,鬓角眉梢的那么一搭,又被看不见的手展平,放下,重新垂得温柔而细腻。
偶尔顺着窗户,刮进来一道两道,抚着我脸颊和指尖。本意大概是想帮我提神——可那微凉感觉太柔软,我脑袋一歪,在数学题上也画了一道雨痕。
雨是在等我醒吧,睡过满满的一节间操,它还在飘着,似乎同我梦前,并没什么不同在。只不过飘落的不是同一朵雨滴。
水循环是全球性的,地理老师这么告诉我。
所以现在淋湿我手腕的那一滴,可能来自亚马孙一望无际热带雨林,可能来自水光潋滟的西子湖,也可能,是来自北冰洋的北极熊流下的眼泪。
一滴水扶摇九万里,一生都在迁徙。哪怕它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就直接把看到的风景拍下来出书,都能赚了几千万了。
我不无羡慕地打着算盘,比比划划算资金国债储蓄。
雨对自己的潜能一无所知,它只是在下,下的很专注,而这可能是它拥有最大的财富——作为人的我自愧不如,也许我还不如去做一滴水。
可要我看遍世上千般,却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我怕是会提前把自己蒸发掉的。
当什么都不容易,所以说。
沾湿了翅膀的蛾子一个劲地往我们班飞,白扑扑的粉翅,像刚从面缸里滚出来。历史老师停了讲课,惊讶道,“还有小蝴蝶呢?”
我们低声,“老师,那是扑棱蛾子……”
她挥挥手,把话题拉回到生产结构上,“那你们就当它是蝴蝶吧,留下点美好的印象。”
他们没靠窗,可我看见了,那确实是只漂亮的扑棱蛾子,漂亮到我容忍它在我鞋带上逗留了几秒钟,而没直接碾死。
后来它就飞走了,再回来是中午,抖动翅膀的声音很响,对我来说,足够扰一中午的清梦了。
毕竟刚喝完咖啡,我叹了口气,撑着头,看她艰难至极地,一步步顺着光滑的玻璃向上振翅。她要去的方向被胶水封堵得严严实实,可她浑然不觉。
怕不是傻。我抬起了手又放下,没动她。
没准现在在平行宇宙里,我们也是挣扎的蛾子,更高等的智慧生物看着我们向一个已知的结局挣扎,喝着咖啡,微笑。
我们和扑棱蛾子的差别,也就在于比她沉一百多斤吧。
她飞到了下午第七节我去领奖学金,回来后我串了座,没见她。
祝她死在雨里,而不是我们班的窗台上。祝她死时还在欺骗自己——看啊,我战胜了命运!
晚上的雨就已成了水雾,看不见摸不着,楼门的积水安静地沉泊,像一汪饱含泪水的眼睛,怨我们怎么走了,还关了灯,将它孤零零抛着?
我越想越于心不忍,临时改变主意,从上面迈了过去,没踩。
沾衣欲湿杏花雨,大概是这个味道了,可是缺杏花——
我拿出一袋甘草杏,扒开吃了。
雨,和扑棱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