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
暴雪的预警很频繁,几天前刚发了,这两天又来了,这天气也是反常的很,都走了极端,要不就是暴雨,要不就是暴风,要不就是暴雪,什么都在前面加了个暴字,暴本来就是一个很暴力的字眼,让人觉得被威压着,似乎那场从天际倾泻下来的千钧重担能把世间的一切都摧毁。我多暴没有反感,反而多了一丝期待,暴雨、暴风和暴雪难道不更酣畅淋漓吗,比起那些和风细雨和寡然无味的雪花,这暴字就充实了、填满了,可以享受个够。于是,从接到哪些警告的短信、看到朋友圈里的新闻起,我就在盼着,盼着那场暴雪的来临,心里头扑扑地像小兔子在跳,觉也睡不踏实,我最长做的事情就是抬头看天,当天是灰蒙蒙的时候,我的心就飘到云里去了,想要看清楚里面的小水滴连在一起形成晶莹剔透的花朵,当太阳从云里冒出来的时候,我就咒骂着,快躲回云里去,远处的云快来啊,快把太阳盖住。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幼稚的,哪有一个中年人,还像小孩子一样如此期盼着下雪呢?我慢慢地冷静下来,感觉心底蒙上了一层水雾,我把笑容和期盼从脸上脱下来,叠起来塞进口袋里,我的表情开始肃穆,才感受到窗口的冷风,脸也变得像冰一样僵直,任凭着一颗心在砰砰砰地撞击着铁门,成年人就要保持住成年人的冷漠,于是我把不在意和满面的忧愁又挂在脸上,似乎只有面无表情和严峻才是一个人真正成熟的标志,因为心头有那么多压力,你的轻松只会说明你的毫无责任和懈怠,于是我披上了哪个面具,我有时候不知道哪个是我,哪个是他,他们好像就融在一起,晶莹的雪和糊着泥浆就混在一起。我尽量的不苟言笑,尽量的装疯,以符合外界对我的预期。
只是,那场对雪的期待还是有增无减,他们就在那顽强地立着,我压上一层石头,她们就从缝隙里钻出来朝我摆手,我再盖上一层,他们还是能再钻出来,我的话题也总是不经意地就转到雪上来,我见到一个人,也总会不自觉地谈起那场即将来临的暴雪。我在吃饭的时候,盆子里的菜花我会误以为是雪球,我在喝水的时候将想象着那团生疼起来的水雾在我的镜片上结成雪花,我在走路的时候,风也在悄声地告诉我,雪要来了,树叶在哗哗地响着,然后在风力洋洋洒洒地从我面前飘过,它们都变成了白色。那些走在路上碰碰跳跳地学生们,也在窃窃私语,他们嚅嗫的话语像雪一样轻柔。就连老教授的目光也是白茫茫地,像照着一层薄薄的雪花,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场雪已经无处不在了,它就要来了,把世间都变成白色的,纯洁的无可挑剔的白色世界。
我要等着它,站在它的身体里,张开双臂,大声的喊,大口的呼吸,让雪盖在我的脸上,眉毛上,钻进我的口里,脖颈里,那一刻我就成为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