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
最近心绪不佳,觉得自己像陀螺,转来转去,却仍在原地旋。
速度慢下来时,不安的心给肉身抽一鞭子,于是肉身或许又转起来,但始终是在转,并未前进,也没方向。
想起《简爱》小说中的一个角色,简爱的大表姐,舅舅家的大女儿,算是对自己要求较严格的人,每天把24小时分成N个区间,第一个时间区间做什么,第二个时间区间做什么……,严格遵守,忙忙碌碌,似乎一刻也不浪费。
若论自律,似乎是非常自律,若论成就或效果,小说中没有下文,不过从作者廖廖的字句读来,是持贬低和鄙视的观点,自然也不会塑造成成功的角色形象。
我现在觉得自己有几分像简爱的的大表姐,闲下来就隐隐心中不安,却又缺少她那份严格的自律。
说到底,还是心灵和才能的贫乏。
简书老师建议我说,如果觉得无话可写,可以写写身边的人,身边的事。
本来嘛,文章的生命力就是写实。
写身边的事可以,写身边的人?说心里话,我并不愿意。
其一是每个作者写文时,都或多或少附带了自己的观点,一不小心,文章会引来争议。
张爱玲写《小团圆》,惹得一干亲戚不高兴。
写“玄都观里桃千树”的刘禹锡,在京城屁股还没坐热凳子,复又被贬出长安。
大部分人,包括我自己,都不愿意自己成为他人笔下的人物,无论贬褒。
我缺少临文不讳的勇气!
其二是每个人都有优缺点,很难用其种观点来定性某个人物。冷静沉稳胸有丘壑,从另一角度可能被视作心有城府;热情洋溢心直口快,在另一个场合下或许就是不懂分寸不知体察。
《红楼梦》中王熙凤,既精明干练,却也心狠手辣,宝姐姐人情通达却又虚伪薄情。能写出立体感人物的作者,才是文章大家。
好吧,不写家人,不写朋友,不写同事。还有谁可写呢?
大街上碰到的陌生人,或是张三李四王五的影子叠加的组合人……
可我每天上班下班,所接触的也就这点人事。
所以就觉得无从下笔了。
倘若全怪罪于生活的单调,或有为自己的能力欠缺开脱的意思。
真正的作家,绝不会因为生活的单调就觉得笔下枯涩,相发,他们能将平凡的琐碎写得非常精彩。
记得有作家好像写过一篇抗战期间寄居在四川或昆明的房子,一个简陋破败的乡下房子硬是被他写出清风明月的意境来,让人读来神往。
我且搜索一下,看网上是否可以找到。
查了一下,文章名为《雅舍》
“我不论住在哪里,只要住得稍久,对那房子便发生感情,非不得已我还舍不得搬。这“雅舍”,我初来时仅求其能蔽风雨,并不敢存奢望,现在住了两个多月,我的好感油然而生。虽然我已渐渐感觉它并不能蔽风雨,因为有窗而无玻璃,风来则洞若凉亭,有瓦而空隙不少,雨来则渗如滴漏。纵然不能蔽风雨,“雅舍”还是自有它的个性。有个性就可爱。
“雅舍”的位置在半山腰,下距马路有七八十层的土阶,前面是阡陌螺旋的稻田。再远望过去是几抹葱翠的远山,旁边有高粱地,有竹林,有水池,有粪坑,后面是荒僻的榛莽未除的土山坡。若说地点荒凉,则月明之夕,或风雨之日,亦常有客到,大抵好友不嫌路远,路远乃见情谊。客来则先爬几十级的土阶,进得屋来仍须上坡,因为屋内地板乃依山势而铺,一面高,一面低,坡度甚大,客来无不惊叹,我则久而安之,每日由书房走到饭厅是上坡,饭后鼓腹而出是下坡,亦不觉有大不便处。
“雅舍”共是六间,我居其二。篦墙不固,门窗不严,故我与邻人彼此均可互通声息。邻人轰饮作乐,咿唔诗章,喁喁细语,以及鼾声、喷嚏声、吮汤声、撕纸声、脱皮鞋声,均随时由门窗户壁的隙处荡漾而来,破我岑寂。入夜则鼠子瞰灯,才一合眼,鼠子便自由行动,或搬核桃在地板上顺坡而下,或吸灯油而推翻烛台,或攀缘而上帐顶,或在门框桌脚上磨牙,使人不得安枕。但是对于鼠子,我很惭愧地承认,我“没有法子”。“没有法子”一语是被外国人常常引用着的,以为这话最足代表中国人的懒惰隐忍的态度。其实我对付鼠子并不懒惰。窗上糊纸,纸一戳就破;门户关紧,而相鼠有牙,一阵咬便是一个洞洞。试问还有什么法子?洋鬼子住到“雅舍”里,不也是“没有法子”?比鼠子更骚扰的是蚊子。“雅舍”的蚊风之盛,是我前所未见的。“聚蚊成雷”真有其事!每当黄昏时候,满屋里磕头碰脑的全是蚊子,又黑又大,骨骼都像是硬的。在别处蚊子早已肃清的时候,在“雅舍”则格外猖獗,来客偶不留心,则两腿伤处累累隆起如玉蜀黍,但是我仍安之。冬天一到,蚊子自然绝迹,明年夏天——谁知道我还是否住在“雅舍”!
“雅舍”最宜月夜——地势较高,得月较先。看山头吐月,红盘乍涌,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犬吠,坐客无不悄然!舍前有两株梨树,等到月升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上阴影斑斓,此时尤为幽绝。直到兴阑人散,归房就寝,月光仍然逼进窗来,助我凄凉。细雨潆潆之际,“雅舍”亦复有趣。推窗展望,俨然米氏章法,若云若雾,一片弥漫。但若大雨滂沱,我就又惶悚不安了,屋顶湿印到处都有,起初如碗大,俄而扩大如盆,继则滴水乃不绝,终乃屋顶灰泥突然崩裂,如奇葩初绽,砉(huā)然一声而泥水下注,此刻满室狼藉,抢救无及。此种经验,已数见不鲜。”
可见,生活单调绝不是写不出文章的理由。
没有气定潜心的学习,没有努力坚持的练笔,才是真正无字可写的真正原因。
自问:每天只求忙碌以慰心安,却很难意念专一以得心定的我,真的适合写文章吗?
或许这只是我求而不得因此萦绕于心的一个梦境?
或许不该总鼓励自己,而应淡化,作为即兴抒发情感的窗口更合适!
毕竟,如简爱大表姐那样如钟摆般生活,也未必有助于见识和心智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