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我跟一个男孩重归于好了。
他温润的眉眼泛着笑意。
逆着光,他弯下腰来,像个不惹尘俗的神明。
陌生的情绪伸出无数只细长柔软的触角,扭曲着蔓延着攥住我的心脏。
那少年抬手,身体的本能让我后退半步。
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倒吸入肺中,我终于反应过来。
瓷白的指尖轻触我的额,有些凉。
【你怎么了?】他言笑晏晏。
我下意识欲回答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怎么了?】他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不耐烦,唇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我在害怕】
脑海里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心中那份不安就要把我压垮。
想到他,我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可能不记得你了...但我好像很怕失去你...】
他笑意更深,看起来很是愉悦。
【别怕,我不会离开的。】
我点点头,心中的燥意平静下来。
【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好奇。
他摇了摇头,叹气。【你是个疯子。】
什么?疯子?!
我呆愣了,简单的梳理了有限的记忆,好像,我一直在疯狂的、毫无目的的奔跑,无助感填充的世界,暗黑色乡村的天空,熟悉而陌生的男女板着脸,我握紧手心,指甲嵌进肉里。
而他,总是温柔包容的追随着我的步伐。
【相信了吗?】他惊醒我的恍惚。
我点点头,他真好啊,就算是这样也不曾放弃我。
【走吧,爸爸妈妈在等我们。】
爸爸妈妈?是记忆中那对严肃的男女吗?
我这才发现,我们正处于一望无际的田野之中,天空低沉地压在头顶,是令人不安的暗灰色,有些熟悉。
——————
这是一幢毫不起眼的瓦房,跟左右并排的瓦房没有什么不同。
那对男女站在门口,一模一样的脸孔毫无笑意。
是记忆里那两人,怪不得有种熟悉感。
他微笑着安抚他们,我是被他庇佑的孩童,被护在他的身后,懵懵懂懂拒绝着世界。
【她是疯子!】他们愤怒。
【我带她去看比赛。】他笑。牵着我的手走进那幢阴沉的房屋。
并排坐在椅子上,他问我【你觉得谁会赢?】
我摇摇头。
【你觉得谁会赢?】他重复。
奇异的恐惧感攫取我的心脏。
【你觉得谁会赢?】一成不变的语气。
我的呼吸要停滞了。
【你觉得谁会赢?】
【你觉得谁会赢?】
...
自心底涌发的宿命感令我想要逃走。
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跑!快跑!
熟悉而陌生的男女板着脸。
暗黑色乡村的天空。
无助感填充的世界。
疯狂的、毫无目的的奔跑。
宿命!
宿命...
...
我握紧手心,疼痛感并未传来,指尖撞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惊颤着目光,我低下头,在我手心静静躺着的,是一部手机。
光滑细腻的金属在我手中开出一朵绝美的花。
那是希望。
【你好,110竭诚为您...您的...】
【救命!救命!】
【...问您有什么要...如果我们...】
【救命!救命啊!】
官方的话,空气中有利刃,我停住了喋喋不休的话语,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疯子。
我真的疯了吗?
所以我眼中的世界才会如此另类?
身后响起温润的声音,同时,电话那头终于开始了正题——
【你觉得谁会赢?】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我摇头,手机滑落在脚边。
【你觉得谁会赢?】他笑。手中拿着一个箱子。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手机在脚下,声音响在耳边。
【我...】
【说对了有奖励。】他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箱子。
【红,红方。】我随便说了一个。我什么都忘了,只记得似乎看见过浓烈的红。
他脸上的笑意有条不紊的褪去。先是唇角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然后漂亮的眼镜眯起。
他歪着脑袋,耸肩,颇为遗憾。【猜错了。】
我的心被这句话攥地生疼。
【不过也有奖励。】温润的笑意重新爬上他的眼角。
我有些呆愣。
居然,没有后果。他没有伤害我。
我在想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他会伤害我?
我,真的疯了吗?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耳边荡漾着机械音,好像隔着一整条星河,有些朦胧。
无情的嘲笑着我的疯狂。
我深吸一口气,清冽,夹杂着针。
【不过也有奖励。】他举着箱子向我示意,递到我的身前。
我似乎做了一个梦,光怪陆离,不安平和与宿命。
我僵硬着接过,竟很轻。
耳边的机械音锲而不舍。【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他朝我温暖的笑,我扯着嘴角回应。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我试图打开手中的箱子,虽然轻但体积不小。手忙脚乱。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我再次嘲讽自己,想太多了,压下心中愈发强烈的不安。
【请您...的需求。】机械音有些模糊。
慢慢打开。
【您...需求...】
——满眼浓烈艳丽的红。
耳边是呲呲啦啦的机械音。
我喘着粗气,粘腻的恐惧黏住喉咙,窒息。
恍恍惚惚,我坐在虚空,握着话筒,重复,重复——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
不厌其烦,耐心地像个尽职尽责的物件。
突然——
【救命!救命!!】
我听见了,又好像不知道在讲什么。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箱子,红...我没疯...我没疯!】
【请您诉说您的需求。】
【...那是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