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杂谈（五）老子是谁？（下）

出关著书这事儿，确实是个好故事。可惜，也就仅仅是个故事。

壹

先秦诸子里面，老子的身影最为模糊。孔子、孟子、荀子、韩非子这些大咖，我们都能找到不少可以采信的故事，但关于老子的事迹，却是处处云遮雾绕、整个儿一团乱麻。为什么会这样？道理其实很简单：自古以来，真正牛掰的人是不会留下什么让你可以探寻的踪迹的。人家不是我们这样的俗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发朋友圈刷存在感。

贰

比如老子最著名的事迹—骑牛出关。出关干啥去了？写书啊！但是这件事吧，历来在学术界就备受质疑。这个故事最早也出自《史记》，然后经过后人不断加工，最后的版本通常是这样：老子在国内呆烦了，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老人家骑着一头牛，一路优哉游哉地来到了函谷关，结果没想到被负责签证的小官僚尹喜无耻逼稿。于是老子在被迫挥笔写下了五千个字，也就是《老子》（道德经）后，这才得以出国继续观光。其实我们都不用展开严谨复杂的学术论证，仅用常识考察，就能发现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实在有些不靠谱。

叁

老子生活的时代，如果想码五千个字，跟今天写网文可不是一个概念，不是泡杯咖啡往电脑前一座，然后一个通宵就能搞定的。首先凑齐那么多竹片就相当不容易，然后还要一个字一个字往上面手写，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文化工程”。更重要的是，就《老子》一书的内容来看，很难让人相信这是篇即兴命题作文。上一篇我们也谈到，是否出自一人都令人生疑，更何况让一个人短时间一气呵成了，这真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儿。

肆

关于老子出关著书的故事，还有个细节，一看就是假的，那就是骑牛这事儿。因为实在太离谱，连司马迁都没敢编。老子骑牛，这个说法出自汉代刘向的《列仙传》，里面有这么一段记载：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这就是今天老子标准形象的由来，也是成语“紫气东来”的出处。只可惜老子生活的时代，别说骑牛，就连骑马好像都没出现。那会儿的代步工具是马车、牛车，让马和牛拉拉车很正常，但谁也没想过去骑人家。中国人开始大规模骑马，应该是战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后的事，至于牛，更是从来就没有被人认真骑过。牛这种东西，小孩子在乡间骑着吹个牧笛也许还可以，如果骑着搞长途旅行，那就是强“牛”所难了。牛不仅耐力不如马，脾气也没有马好，乘坐舒适度更比马差。老子这么智慧的人，会干这又费马达又费电的事么？

伍

所以老子出关著书，是个好故事，但很可能也就仅仅是个故事而已。那既然都是故事，我倒更喜欢司马迁讲得另一个故事。说有一天孔子去向老子请教学问，在听了老子的一番教诲后，出来就跟弟子们感慨上了。孔子说：“对于鸟，我可以用箭射下它；对于鱼，我可以用鱼钩把它钓起来；对老虎狮子，我可以用网捉住它。至于龙，我不知道它是不是乘着风云而升入云霄之中的。今天我见到老子，他大概就是龙吧”。我们中国人画龙，有一个讲究，就是不能把龙画全了，必须带点云雾，让龙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效果。老子就是这样，神龙一生，不露行藏，所谓千秋万岁名，那都是寂寞身后事了。

陆

其实，关于老子的真实生平，我们大可不必太过纠结。今天你去餐馆里吃饭，如果吃到一道你很喜欢的菜，你会想着一定要认识做这道菜的厨师么？同样的道理，老子究竟是谁？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以之冠名的那五千个字，才是值得我们反复体味的美味佳肴。所以老子的故事就说到这儿，多聊聊《老子》，才是最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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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期预告：关于《老子》（上）

《道德经》里的“道德”，可不是平时我们常挂在嘴边的那个“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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