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足|绿·微雨·阁楼桥
有些迫不及待。
在家中听得外面车轮碾过细雨携带着风“咻咻”驶过,像士兵得到了号令,迅速合上书页关上电脑抓起钥匙带上门扇,因落雨是不能辜负的,尤其是润而不湿的微雨。十分钟后,到达心里预定的目的地,城区最大的一个依山而建的新公园。
逛公园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来或不来,她就在矗立在那里,有鸟雀停靠她,阳光沐浴她,微风为她拂面,雨滴为她洗刷。可有时你来了,她却不在状态,人多,她心不在焉,整片园区像晕了的妆容,没精打采,又像是溅上污点的裙摆,惹她心绪不宁,你也只能摇摇头遗憾,草草收了心。
一头撞进公园怀中,恭候我的是意料之中的静。今日一定是她与我的幸运日,除了我,便是她,细雨润、微风醉人,我们静默融合,盈盈对望,彼此心动同频。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去人间无数”。微风轻掸裤管,皮肤一丝凉凉的触感,这凉意一部分来自风微,一部分来自蔓延开的绿。
入眼全是绿,沁人心脾的绿, 手臂挥动,就能搅动一缕绿的漩涡,看满山满树,翠绿,黄绿,墨绿,深绿,青绿,嫩绿,浓浓淡淡,一团团,一簇簇,整片山体像是一本绿意大全书,平铺开来,一览无余。
还有声儿。近处是我的心跳声,远一点是四面传来的鸟叫声儿,高低浑细,彼此唱和,这边像人声发出的“拐——拐阳”,节奏欢快,音质清亮,刚一落音,那边就接上了,是前短后长的“咕咕——咕——”,尾音拖着上扬,音色像老者,音质淳厚,低沉,稳重,像在阐发着某种人生哲理,引人思考。
爬上之前常来的一座山头,本想登高一览众山小,将整个公园纳入眼底,岂料,许久不来,树竟长高了不少,树身大了两圈,树与树之间缝隙不再,也看不到下方不远处的石桥,眼前是一道厚厚的绿色屏障,树影重叠交错,墨绿沓着嫩绿,黄绿挤着深绿。
既然绿意挡道,便移步山脊,视野顿时开阔,对面的香菲阁楼便一览无余了。
”香菲阁“的名字颇有些香艳,却是沿用的宋朝时期的旧名。白天的阁楼用金碧辉煌形容她,失了稳重,用古色古香形容它,略显小气,用端庄大气吧,比枣红偏红一些的楼身,镶嵌着描金的龙腾图案,间或穿插蓝色云朵檐案,楼高五层,楼身不十分规整,在设计上工异于常规的式样,别具一格。
阁楼的气质是多变的,雨中,她似一恬静且家世颇丰的少妇,造型上的妖娆用枣红色压制了些许,味道刚刚好,妩媚不失优雅,远看雍容贵气,近观精致秀气逼人。而夜幕降临时灯光簇拥的她,再用金碧辉煌形容就十分贴切不过了,我为她量身配了古筝名曲《春江花月夜》,每次缓缓靠近她,看她通体透亮金黄,光芒四射,一阵眩晕错觉,像穿越在了歌舞升平的前唐,似贵妃微醉迎风而舞。
公园的第二大景致是五座桥。
最霸气的是帝师桥,横跨六车道,两端往下延伸接壤路面,整个造型雄浑霸气,是纪念嘉庆皇帝的老师刘天成而建。我常常将帝师桥比作一位父亲,另三座小巧则是他娇小的女儿,大女儿桥身像八旗女子的旗头,两端微微上翘,端庄大方又略显俏皮地静静候立在湖面,二女儿桥则英气逼人像秀才帽,桥面中央高高拱起,青白色的桥身清秀又清高,小女儿桥则古灵精怪,桥身并不对称,随意伸展铺在湖面,桥两端一高一低,低的一边恰好有棵柳树柳枝荡漾,似古代女子发髻上的步摇,别致又灵动。
最后一座桥则是专供赏鱼的,长长的弯弯拐拐的立在湖中央,桥下是穿梭的黄黄白白的金鱼,蜂拥着抢食,鱼尾划动水面,整个水面热闹沸腾。两只优雅的黑天鹅则在湖岸边亭亭静立,一只将脖颈埋在翅翼下打盹,一只则玉树临风般守护,轻轻划拨着水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倒是不离也不弃。
写下这些文字时,公园渐渐有了人影,她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融进了其他人的心跳。轻音乐也不知什么时候滑进了耳朵,轻微,颇善解人意,比鸟叫声还轻,荡秋千般,被微风吹过去又荡回来。一位画家在墙体上作画,带着耳塞,醉心地沉浸在创作之中,已勾画好的海棠玫色花瓣,或低垂含羞,或枝头婷婷大方绽放,半开半掩有,含苞待放有,怒放盛开有,时有游人停驻观看,画家依然埋头点,描,勾,头顶,一条条绿藤垂下,静静地陪伴着他。
回程路上遇到几个旅游大巴车停在公路边上,散开了一大片白头银发正涌向公园,恍惚间又看到了父亲在其中谈笑风生。这时雨丝绵密了一些,落在鼻尖凉意骤起,那凉意记忆犹新,是最后一次抚摸父亲的脸庞时残留在指尖的凉,是永远也捂不暖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