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只想对你好（32）

2017-05-27 本文已影响39人金忆潇阳

这就是生活，在它面前，原则骨感而脆弱

后来，杨穆就再也没有见过老王。他不知道刘主任把他弄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境遇。谁曾想到，那一场批斗大会竟成为他们师徒此生的最后一次相遇。

他还在等待师傅的打骂与说教，就像小张一样，哪怕是赶他走也是赎罪极好的方式。只是，头脑里的一切后果都未发生。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再见老王了。

杨穆一个人住在老王给他居住的房子里局促不安。他良心有愧，灵魂受损，只要多住片刻，就觉得呼吸困难、血压上升。他待自己如何，自己又待他如何？杨穆总是被自己追问，他没有答案，也不想回答。

长夜无眠，天终于亮了。他无心吃早饭，早早来到厂子里。他没想到，刘厂长来的比他还早。这个不到40岁就已经是厂长兼党委书记，后来又是革委会主任的年轻人在厂子里转悠，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在欣赏一个自己创造的杰作。

他难道就不心慌吗？杨穆问自己，因为他不敢去问他。杨穆这才注意起这位刘厂长，他的城府、他的手段、他的心肠，无一不让他恐惧。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之所以三十多岁就有今天的成就，是不是因为他踩死了太多的竞争者？细思极恐，杨穆感受到了刘厂长身上的寒气。

“杨穆，发什么呆啊，过来！”

杨穆一惊间，发觉有人叫他。这并没有别人，一定是厂长找他。

杨穆快步走了过去，面露笑容，灿烂如阳光般温暖。

“主任你叫我。”

“嗯，最近怎么样？”

“还好。”

“好就行。对了，我还得和你说一件事。”

“主任你就吩咐吧，我一定干好。”

“你这个同志，怎么天天尽想着工作呢。是件好事，中央文革小组得知我厂的革命行动后，特别重视，提出嘉奖，升任杨穆为厂革委会副主任。”

“副主任？”杨穆真觉得是天上掉下个馅饼砸在他头上了。

但他也深知，世事从来就不曾如此简单过。让他入党是为了打探王建民，让他进革委会是为了彻底弄死王建民，但今天的副主任是为了啥？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仿佛以前的一切都不是馈赠，而是别有用心的阴谋。

他警惕起来，却又放下。他明白，无论刘主任如何玩弄自己，他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也得生存，也得考虑家庭，一切不过是垂死挣扎，最后还是一死。

“谢谢主任栽培，我一定好好干。”

刘主任笑了，又嘱咐一番，然后哼着小曲走了。

即便是万丈深渊，到了该跳的时候，咬咬牙也得跳吧。这就是生活，在它面前，原则骨感而脆弱。

1966年7月2日，刚刚过了建党节，杨穆在成为厂革委会副主任后的第一个周末，他离开县城，回到向阳公社，去看他无比想念的妻子。

在权力的角逐中他倍感辛酸劳神，回家看她仿佛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想想琼琚，想想未出世的孩子，杨穆就有无限的力量。每个人都想上天堂，但总得有人下地狱。如果，这世界非要有人下地狱，那就让自己去吧。在车上，阳光正艳，他睁不开眼，同时，一个鲜活的灵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