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灶土
锅灶土
锅灶土的原型像砖坯,但不是砖坯。砖坯用来烧出红砖或青砖,锅灶土比砖坯要大,晒干后用来砌大灶,保持里热外凉。其使用寿命不长,一般一年一终结。不过,其烧饭使命的终结却不是效用的终结,因为其肥秧苗的缘故,农民常把它们捣碎,送到秧田里,铺在最下面,有了锅灶土的秧苗总是绿油油一片。这并不是迷信,在当时是有科学依据的。一九五七年到一九五九年那几年,全国各大农业杂志如《土壤肥料》《中国农垦》《科学大众》等,纷纷探讨锅灶土肥田的科学依据,农学家们讨论的结果是,燻过的土里的氮、磷、钾含量多半有增加,而以有效钾的增加最明显。这一成果,一直应用了多年。
一九七一年,父亲终于和那条相随13年的小黄牛告别,成为每天可以挣到一个整工的大人。而这个“大人”被分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一堆中年妇女挑锅灶土。
那天并不顺利,所以父亲印象很深。父亲说,那天天气倒挺不错的,没有什么风,春二月刚过,寒气是有点,太阳却是暖和的,照在身上,给人满是力气的感觉。父亲从生产队长那里接过任务后,就挑着箕畚挨家挨户挑一件捣碎的锅灶土。任务就是把土挑到田边,由妇女们把土均匀地撒到田里。父亲从8点开始,一趟又一趟地挑着并不很重的锅灶土,他边挑边唱着李有源的《东方红》:“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父亲一出灶屋门就唱,歌声随风飘扬,有的飘到了的路边柳树梢上,有的飘到了很远的正在秧田铺土的妇女们的耳朵里,当然歌声也传到了伍队长的耳朵里。伍队长看到父亲变挑着担子变哼着小曲,就有些不满。他走到父亲跟前,说道:“干活时唱歌,活怎么能干得好?”“能啊,我唱歌干活觉得不累”“不累?”他转头就告诉正在上土的:“给他一边再加一锹土”
上土的按照伍队长的吩咐,增加了一锹土。父亲起了起肩,发现并没有重多少,就一担起挑,往秧田去了。还是和刚才一样,边走边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一会儿,父亲空着担子回来,一进门,他发现伍队长还在灶台边没走。父亲卸下担子,伍队长又跟上土的说:“给他一边再加一锹土”。父亲觉得不对,就问伍队长:“刚才不是加过了吗,怎么还加?”“哦,听你还能唱,应该不累,再加点吧”。父亲心里有些怨恨,但并没有说,毕竟他是队长吗?分配任务一定是有道理的。父亲和刚才一样,先是试着起肩,这次他发现重量明显增加了很多,但是最终还是起来了,父亲觉得自己的力气还挺大,又不免得意地唱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父亲又空着担子回来,一进门,他发现伍队长仍然没走。父亲卸下担子,伍队长又跟上土的说:“给他一边再加一锹土吧!”,上土的说:“队长,不能再上了,再上箕畚会受不了的”“那就换个大的吧”。父亲听伍队长这么一说,就有些生气了,他跑到伍队长面前问道:“队长,人家都是挑这么大的箕畚,你为什么让我换个更大的?”父亲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因为你唱歌啊!”“唱歌?唱歌有什么错?”“唱歌没有错,关键是,我让你干活不要唱歌你偏唱歌就有错。”“那我干活唱歌并不影响干活啊!”“怎么不影响?如果真像你说的不影响,那应该上再多的土都不影响。”“队长你要这么说,我今天就不挑了。”“不挑?那今天就没有工分。”父亲一听说没有工分,就非常生气,便大声呵斥伍队长:“你敢不给我记工分,你一刚当上的队长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是整治你这种小毛孩还是可以的”“什么,你说我是小毛孩?”父亲很明显是生气了,他一拳头就打中了伍队长的鼻梁,队长的鼻血一冲而出,顿时,把土布上衣染得绯红。
那天晚上开会,伍队长徐会计召集大伙儿开会,讨论父亲这一天记不记工分这件事,伍队长对父亲打他这件事非常愤怒,会上,他先说事件的性质非常恶劣,后来就建议今天不上工分。不过所有拆运锅灶土的人都说父亲其实挑了不少土,而且不比别人少,应该记工分,考虑到他打了伍队长,就扣两个工分吧。这个结果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伍队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是父亲成为“大人”以后挣的第一个工分,虽然不是一个整工,但父亲对此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