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岁岁念

中元节一早，喝几口汤草草了事，怀着沉重的心情，踏上回乡的路。

母亲离我而去已十月有余。曾经每周一次的回乡路，今日踏上去，似有风吹浪阻，不敢向前，不能面对，畏惧拥堵胸口。

可还是要去的，明明知道上坟只是一个习俗，是活人心头想罢了，还是有所期待，渴望奇迹发生。幻想着听过的故事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次。母亲，父亲，或许哪个祖辈能让我看上一眼，哪怕不说话。

来到地头，到哪里去找墓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是墨绿色的有点黑洞洞的玉米地，高高没过头顶。

墓地到底在哪个位置，无法判断。

只记得从前和父亲在地头树下休息时的地方，对着的就是我们家的地。应该就在这个畦埂旁。于是我提起两袋冥纸，钻进了玉米地。顺着畦埂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一直到了地北头，没有。再转向左边的畦埂往回走，来回四趟，还是不见墓地的影子。玉米叶子挂在脸上像拉锯，两袋冥纸全被挂破，撒了满地都是，我不知哪来的耐心，蹲在玉米的背拢里，一个一个的捡拾着，然后脱下我的上衣外套，小心翼翼的将冥纸包好。

正在我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朦胧双眼的时候，大娘家的哥哥来了。我说明了情况，哥哥又钻进了玉米地，一趟一趟帮我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

原来我们家地里有别人家的墓地，因为怕影响别人家的风水，我们家的墓地不能安在别人家墓地前方，我们就和邻居换了换，向左移了两亩地。哥哥给我解说着。

时过时移，一切都变了，哪里还是曾经的模样。

我小心翼翼抱着冥纸走到墓地，爹娘的，祖父祖母的坟上，我都烧上了。

坐在爹娘墓前觉得特别踏实。我不想哭，只想静静的待着，陪着老人说说话。把几个月以来，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说了。抱怨母亲忘了来看我，多想再看到母亲曾经一日上千百次的祈祷身影。期待回音的心终于没忍住那头的静默。我崩塌了，大声嚎啕起来。

哥哥从地头走过来劝我回家，我不想走，刚刚找到，还要再待一会儿。我把哥哥差走了，我要再陪娘一会儿。她在世的时候不喜欢我们来了就走，她说走的这么急，松死人了，还不如不来呢。

曾经总是匆匆来匆匆去。让娘一个人孤独了三十年，没有给母亲最好的陪伴，今天这又算什么？这当是女儿罪孽深重迟来的忏悔？征得母亲谅解？可母亲不曾有过怨言。立得孝女的头牌？可到底什么是孝，我可曾尽过孝？

不知过了多久，哥哥又差邻居家的四奶奶来叫我回家，我不忍心老人家大热天在玉米地陪着我，便一起回去了。

带着些许的遗憾，心又回到了来时的沉重。

二

一路上，四奶奶给我讲起了他们上坟的故事。

她说：我们一大早就去了，吃完饭已回来多时了。我每个节都早早的去，省得老人家盼着。俺娘心急，活着时有事总是盼着早去。现在人走了什么都知道，我身体有点小病小秧的，给俺娘去烧个纸就好了。上一次我病了一个多月都不好，吃药也不管，我就到俺娘坟前给她说了，让她保佑我，回到家我的病就好了。四奶奶越说越兴奋，嘱咐我下次早来，别让老人盼着。我满口应着，谢别了四奶奶。

我好像在听着一个古老的传说。老人不在了，依旧护佑着孩子们，为他们消灾除难。

我记住了四奶奶的话，下次一定早来，所谓的思念成疾，或许也能得到治愈。

三

回到家刚刚吃完饭，俩外甥女来了。一到家，在屋里转悠了几圈，就说要到地里去看看。我说去地里什么也看不见，玉米秸都要顶着天了，别去了。两个孩子不说话了。

直到我回到家里后悔起来。为什么要阻止她们呢？她们一定也像我一样压抑了很长时间，虽然我知道不能烧二次纸，哪怕让孩子们到路边走一圈也好。因为孩子们要去远方读书了，不该扼杀她们释放内心深处的思念与告别的机会。

逝者已逝，生者思念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