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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与离别-1

2020-05-05  本文已影响0人  Deadsouls
献给许许多多的祭日

我时常会梦到一个人,或者并非单纯意义上的一个人。而是一个类似于人影影绰绰的物件。面容模糊不清,像一架破损老旧永远无法对焦的相机,咔嚓咔嚓地拍摄着彻底糊透了的相片。那个模糊不清,影影绰绰的物件就那么生硬地站在深秋的凛冽冰雨洗涤下的清冷潮湿的空气中。透过那些浓沉厚重的雾气,它有时会向我打招呼:我啊,对这个世界简直失望透顶!

“对这个世界简直失望透顶?”我低声默念,努力在脑海里捞捡过去的二十九个春秋所丢弃的一切。无果,脑子像是锈住一般地不可撼动,我则是费力地沿着它运行的线路推耸着它前进,无果,实在无果。

我再次望向它,期待着说出题设后能适当地给予思考所需的提示。沉默,彻彻底底的沉默。周身下着牛毛细雨,清冷的空气在我们之间灌入,盘旋。沉默,它说完之后便是深深的,死寂般的沉默。

而我,常常会在死寂般的沉默里黯然醒来,凌晨昏暗的光从发白的天际线往我所住屋子的落地窗前缓慢爬行。我好像失去了什么,究竟是什么?随着相同的梦境出现的频率越发的增多,自身对于怅然若失的追诉便越发的急促迫切。我丢失了什么?我时常站在阳台上,吹着清冷的风,看着稀疏往来的行人,想象着是否我们具备着同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如深不见底的泥沼,而我则是不断地往下沉浸。目送着自己的身体,缓慢地,缓慢地往下陷入。这种境地分明的恐惧委实令人可怖,一点一滴地将其手中之物揉捏粉碎,一丝不剩地注入自己的血液中。

何时失去?又于何地失去?无果。实在思考不出像样的,足以令自己信服的结果。

有的人说,人生存在着无数的节点。比如哪一个点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比如从哪个节点开始喜欢青涩长相的异性;比如从哪个节点发现陪伴自己的人们会突然的,若无其事的消失殆尽。这无数节点布置成的,并不完美甚至有些残碎破旧的人生甚至在最后都开始将所有过往的节点一笔勾销。我们无所适从,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对所得所失,所念所望麻木下去,最终碌碌无为地驶向人生的彼岸。

谁说的来着?我举着手中的玻璃杯,摇晃着杯中残存的冰块,在脑中余留下来存放记忆的杂物间里寻找着这句话本来的主人。好像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是一个叫做星的人,那个整日满面愁容,时常望着秋末凄冷的雨点发呆的女人。

“怎么?”我抚摸着她有些瘦弱的肩膀。

“冬天要来了罢,你看这场雨,冷冷清清的,把那些热烈的物件尽数涂抹一层灰暗的颜色。”说着,星伸出了手,尝试接住阳台外缓缓坠落的轻如牛毛的细雨。

“心里难受?”

“嗯,莫名其妙的。”星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怀里,断断续续地颤抖,然后低声地抽泣起来。

我不知所措,好像从开始到最终,我都是一味的不知所措。那样的冷雨天,那样的灰暗寂寥,那样断断续续的低声抽泣,那样温度的她的身体所带来的称得上生硬的触感。

可是这样的不知所措从哪里开始,而又到哪里终结?我想不起来,像是记忆被锋利的刀子一切两半,留下的那道清晰明了的沟壑深不见底,把脑子里留存的一些东西沉在下面。沉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所能感知的是:务必要找到那些丢失之物的所在,比如找到星的所在。

从哪里开始?然后到哪里终结?

为了寻找到答案,我开始借用空闲的时间回忆和星之间的故事。

在她离开后数个日子里,我辗转各地,为了寻求其落于世界上的稀稀疏疏的足印。我所存留的记忆也像是CD唱片渐渐地布满划痕,说出来不可思议,但确实如此。当每每确定一件和她息息相关,紧密相连的事,务必会随之弥留下难以启齿的空白一块,作为所得之物付出的代价。一来二去,我甚至不知道回忆起来的是否是重要事实,而忘却之事是否是轻浮如云。而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里,我便有种前所未有的进退维谷之感。

总之要继续下去,如果一动不动必然无法寻到本来想寻求的结果。

星是一家书店的管理人员,总是喜欢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衬衫,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是什么内容我无法说清,大概是和历史相关的才对。而我们起初的交流也只是限定于图书和价格之间的确定和收付。于我而言,十分欣赏她计价收费的姿态,修长的手指在书款和计算器之间灵动地找寻着一种平衡。有时因为那种灵动的美感深受吸引,甚至觉得所购书籍过于稀少。但本身能接受的作家寥寥无几,而他们撰写的书籍更算得上少数。于是每次都购进几本文摘杂志来为欣赏她拖延时间。

“喜欢这个作家?”那是一个八月的周末,星第一次开口同我说的和书籍价格无关的话。

“嗯,大概。”我笑了笑。

“大概?”她疑惑地盯着我。

“说不上喜欢,但不讨厌。”

“看你一直买他的书。”她低下头,用计算器计算着零碎杂志打完折后的价格。

“嗯,那就喜欢好了。”我递过去现金,接过来书本。

“有趣。”她笑着摇了摇头。

有趣?我算是个有趣的人吗?应该不算。只是分不清喜欢和讨厌,介于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一道清晰明了的线能够划分开来。不同于任何情感丰富的人,大概。

从那次开始,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就喜欢的书展开讨论诸如此类的话题。为了能有效地靠近她,我开始只买杂志以缩短阅读进而增加的我们之间见面的机会。

“喜欢莫言?那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她把扫描器放下,抬起头看了看我。

“不知道。”我挠了挠头。

“有趣。”她脸上蔓延开来轻松的微笑。

“没读过他的书,说不喜欢太决绝,说喜欢又太肤浅。”我跟着笑了起来。墙上的挂钟开始报时,深重空洞的声响开始在仅有我们两个的空间里层层叠叠地传递,蔓延开来。黄昏幽暗的光从布满污渍和灰尘的窗口斜射进来,挂钟产生音波惊起来的尘埃就在灰暗的橙色中舞动着。有那么一刻,我竟然觉得这个世界,或者存于这个世界的我是如此的不真实,具体为何,大概只能算是一直追溯不存在的问题所带有的同样不曾存在的答案罢了。

“请你吃饭?”我脱口而出,本是计划着再熟络些才主动邀约,但脑子突然一刻松开了刹车,踏下了油门,那种不顾一切,倾注全身力气的踏下。等回过神,已然在高速路上飞驰了。

“为了什么邀约一个并不熟识的人?”星看着我,仍旧是笑。但比起刚才,显然加入了另外的情感,那大概是种无法诉诸语言的东西。

“单纯是想。”实在想不起合适的答案,相比于想起合适的答案,我更想不明白的是她究竟为何如此询问。

“单纯是想?”她默念着。“之前也有人这么回答,单纯是想。想什么?想单独地约我吃饭?或者还是想和我上床?对不起,我想在你决定约我之前先把我的态度明确下去。”她收起了笑容,把我本来要买的杂志放在一边。“我,你看得到的,没有钱,没有体面的工作甚至没有像样的住所。说来可笑,在北京像蟑螂一样地苟活着。除了身体,我再无其他。身体也算不上美好,只是该发育的地方发育了,不该发育的地方冷静地沉默着。脸不算漂亮,但却不坏,我自己认为如此。所以,你究竟为何约我?”

我一时语塞,该说什么?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是否真的只是为了同她上床才在她的周围不断环绕。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可能只是为了上床,可能更希望接近你的灵魂。说来可笑,我觉得你很漂亮,不光是身体和脸庞。”

“灵魂?和精神对等吗?”她疑惑地盯着我。

“嗯,大概。”我努力地逃避她的眼睛。

“那我无法接受你的邀约,对不起。我所有的一切里,最不值一提的便是灵魂,也就是精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它里面所包裹的不健全的东西,它总是不留情面的折磨着我,从我能理解世事开始,一直到如今,对我穷追不舍。”她突然停了下来,陷入了沉默。听不到呼吸,看不到身体微笑的颤动。

“呼……”她长了一口气。“说真的,如果你说要我和你上床,我必定会接受你的邀约。甚至任何走近我身旁的人,肯主动靠近我的人,并且感觉不错的,我都会如此。只有一点需要阐明,我对你的感觉不错,但对你的答案实在不怎么感冒。如果拒绝让你感到难过,大可不必。等彻底承认想同我睡时尽管来找我好了,那时候我便会爽快地接受。”

“嗯。”我没再说什么,面对着她的质疑,脑子一片空白,类似于精神之物一时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愿意把自己算得上完整的东西奉献给他。但精神这方面,恕我没办法向任何人展现,打完折二十块。”

我接过来书,那寥寥几本不成厚度的杂志此刻尽然没了本身的意义。我为何购入?又为何阅读?像在茫茫的大雾中寻找丢失的一部分似的。所有的原因归结起来,并非我要怎样去找到答案,而是我在找寻什么。

我告别,然后走下楼去。

“等彻底承认想同我睡时尽管来找我好了,那时候我便会爽快地接受。”星在我的脑子里一遍遍地重复着。

回到家中,夕阳已然在城市边缘坠落,不着踪迹。应该是去另外的城市里,目睹另外的人群中所存有的欢喜忧愁。在世界的另一边,我对星说:说真的,只想同你上床。

她笑了笑:可以。

但思绪马上终止,我无法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也无法抽离出精神从而接近她的身体。虽然知道,那种事只要承认尽然可做,但得到不完整东西真的是我内心所发出来的诉求吗?

我打开酒柜上放着的伏特加,在酒杯中加入食盐和柠檬,搅拌晃荡。直至沉淀开始随着漩涡转动起来。走到阳台上,黑暗透过玻璃窗不断地往冷清的屋内涌动。喝着自己调的并不出色的酒,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等着路灯被点燃的一刻。

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我开始逐字逐句地回味星所说的话。属实坏女孩的放荡却被她脱口而出成了夹杂着莫名其妙忧愁的洒脱。精神和身体于我而言哪个重要?于她而言呢?我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无法和她睡,不明情况的做这样的事,必定会造成无可避免的伤痕,于我于她都是如此。而此后我便无法走近她,甚至半步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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