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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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可是整个上午老天依然笑逐颜开，似乎根本没有下雨的心思。午饭过后，我照例和孩子们在房子里打牌。正热闹间，忽听得外面“刷刷刷”的雨声。此时，才仔细体味老天上午的笑容，笑得不那么舒展，分明的笑里藏刀嘛！等我想到去收拾晾晒的衣服时，母亲早已收回了。

雨早把我打牌的兴致带走了。我站在房门口，看着这从天而降的滂沱大雨，兴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因为已近二十年没感受故乡小院的雨了。我贪婪地欣赏着雨中的一切。小院浸润在雨水中，灰蒙蒙的，湿淋淋的。骤雨就像老天连续不断射出的一发发子弹，似乎要把大地洞穿。小院中的一切，从年老的梨树到幼小的辣椒、葱，从古老的窑洞到崭新的瓦房，从坚硬的石磨、石碾到娇嫩的月季花，都默默地顽强地伫立在暴雨中。对面窑顶上的雨水裹挟着泥土从烧制的黑粗管里泻下来，浑黄的水柱早已蓄积了力量，在落地的一刹那，拼尽全力撞击着坚硬的水泥地面，“啪”的一声，粉身碎骨，溅起万朵银花，完成了它短暂而绚丽的一生。

我几次试图穿过雨林，冲回窑洞，但都被急雨逼了回来。这还不算，雷公好像刚刚睡醒，他看到雨妹妹如此发飙，同时也为自己贪睡贻误战机而惭愧，所以格外的卖力，“轰隆隆——咔嚓”“隆隆隆隆——咔嚓”，仿佛成万上亿的天兵天将们在天庭鏖战，吓得我再不敢有丝毫的挑衅之意。不过，在它们稍微喘息的一秒内，我还是蹿回了窑洞。

我把竹帘卷起。它怎像这天作而成的珠帘呢？这珠子用得多么奢侈呀！一秒之内全部更新，绝不重复使用。我何不乘机享受一下大自然馈赠于我的奢侈呢?珠子滚滚，汇成涓涓细流。条条流水相挽相携，汇聚一处，奔流而出。对面房顶上急雨击打瓦片溅起的水花洁白晶莹，如烟似雾，一波接着一波，滚动着，追赶着，蔚为壮观。

雨妹妹的气头过了，雨势锐减。垄沟里“轰隆隆”的流水声愈加清晰，似乎在召唤我——垄沟久别的老朋友。小时候，我站在院子里就可以目睹下雨时垄沟发洪水汹涌咆哮的壮观景象，现在院墙加高了，看不到了。此刻，还管什么雨呢，我急不可耐地奔向垄沟。我看到了，看到了浑黄的河水顺着弯曲的河道滚滚而来，不时碰到小小的磕绊、跌闪，溅起奔腾的水花，遇平缓的斜坡，它就成一段光滑，漂动的绸缎。由于树木的掩映和河道的弯度，我无法看到垄沟的全貌。我真有些迫不及待了，于是，手脚并用，连走带爬，上了泥坡，终于看清老朋友的全貌了，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连声说：“好水呀！二十年没见了！”沟渠多次维修，变得更加坚固了，挨我家院子的那段砌成了二十多个石台阶。

在阵阵雷声的助威下，滔滔黄水挤着、撞着、推搡着、缠绕着、呼叫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跌跌撞撞地从台阶上翻滚而下，一路狂奔约三、四百米至地头沟边，前赴后继，一泻而下，华丽转身为一道壮丽的瀑流，衬于绿草之间。

雨住了，干巴巴的雷声，渐行渐远，似在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