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芋头的冷落

妈妈在屋前种了各种的蔬菜。从四季豆缸豆黄瓜（四季豆和黄瓜还种过二茬）丝瓜，月亮菜辣椒茼蒿菠菜，到现在地头的青菜萝卜，葱蒜，韮菜。总有一片不间断的绿色。

从夏到秋，每天总能见到她在地头忙作的身影。在这个冬天，妈妈迎来了她的75岁生日。

在以前读书的时候，回到家来，总会跑到地头找妈妈，去帮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事很少有了。

出门上街，时常看见妈妈一个人在地头，不是除草，就是施肥，也没有上前去帮忙过。那时心里也确有一丝愧疚，可又一想，让她去忙吧，也好活动筋骨，打发时间。不然，闲了会闷，反而不好。这样一想，也就得到了一种安慰和谅解。

妈妈还种了玉米。红薯，芋头。玉米青苞连一些小菜拿去卖了，家里并没有吃。一小块红薯地，密密的藤叶爬满地面，立冬前，妈妈挖回一大袋红薯，个头还挺大，壮实得犹如小伙子。

一大袋红薯就搁在堂屋一角，有点令妈妈发愁。洗红薯粉吧，得挑到磨红薯的加工厂，再说量也不多。家里又很少去吃它。忙作收挖回来，好像是做为一件事的完成而不是为了吃它。冷落的待遇，又何曾是红薯想到的呢？

在老屋少儿时，红薯家家有种，大家也都爱吃。挖回来，蒸一大锅，热气腾腾，尤其爱挑“粉粉”的来吃。吃不完的，小的，就用来喂猪。有时煮饭，也要削几根红薯，切成片放在饭边蒸来吃。上学时，拿一根红薯一边剥皮一边咬来吃，逗得小狗尾随，只得舔丢在地上的红薯皮。读书时偷挖人家的生红薯吃，在火粪灰或锅灶里烧红薯吃，都成了回忆。现在人们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吃红薯了。只有见到街头卖烤红薯的，才想起红薯的存在。那时家里每年都会种一满坡的红薯，秋天挖红薯时，鲜红的红薯挖出来一溜排在地上，那画面情景不仅是美，而且总让人回味那一种朴素的祥和的时光，日子平常，却是幸福的。如今红薯成片的再没有人去种了，像妈妈这样在屋旁种一小块，也不多见。

芋头也是这样。它似乎是红薯的跟班，心系相牵的伙伴。它们并不是种在一起。红薯有红薯地，而芋头常常种在河边，或者一块不起眼的瘦地。相比成块成片的红薯地，芋头是寂寞的。就是蒸来吃时，也是搁在红薯一起，没有专门来蒸芋头的。所以，吃红薯时，常吃到芋头。芋头有一股特别的香，肉白，粉粉的，吃起来有一点点麻的感觉。

一般也就种一小块，它有宽大的叶子，很像荷叶，粗厚的茎杆，和叶子一样碧绿。茎杆也可以吃，撕去皮，炒来吃。不知道好不好吃？我或许吃过，没有印象了。只觉得不好吃。可见少儿时农村生活的朴素，好吃的东西有限。

芋头似乎多产。妈妈种的一小块地，也挖了一粪箕。放在门边角落里。晚上吃晚饭时，灶台上有一些蒸熟的芋头，拿一个剥来吃。尽管是冷的，依稀还能吃出它当初的味来。总想起过去吃它时的荣光，刚出锅，剥开来，粉白的肉冒着热气，香味也更浓。

现在主要是吃米饭面条。吃红薯芋头很少了。看着那一大袋红薯，一粪箕芋头，冷落在一角，觉得就像是过去的岁月，曾经快乐的时光浮现，被搁置在那里。我们对它的情感的冷淡，也犹如我们长大后情感的变化。

以前依赖妈妈，接近妈妈。现在一天中，连说的话也是很少很小的了。有时是忘记她的。她在忙什么做什么，也是不关心的。我感到我们的关系，远没有过去的亲。

自己过得不好，那里有心情去顾及别人呢。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呢。我总能找到宽慰自己的理由。以己度人，就觉得人在根本上是自私的。做为儿子的身份，我是不孝的，对亲人不起。做为一个人来讲，我是痛苦无奈的。真的是，天下父母爱子女，胜过子女爱父母。这真是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