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游戏
一
有人想杀我。
自从晓峰死后,我总有种感觉,有人在盯着我。每次从宿舍出来背后都有道目光,而只要我回头,身后的女生都会慌忙逃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相信,她一定混在人群中默默窥视着我。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我发现了她的秘密,想要杀人灭口?
我知道晓峰是她杀死的,但我没有证据,现在,她不仅想杀晓峰,还想杀我!
恶毒的女人!
我很害怕,除非白天,一个人不敢出去。以前我有锻炼的习惯,那时常常和晓峰出去夜跑,现在根本不敢出去,总担心路旁的树丛跳出一个人将我击倒,或者是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影子和我重叠在一起卡着我的喉咙,将我勒死。
但是今天我必须出门了。
论文的截止日期就是今天,我一定要在导师离开之前将论文交给他。我看了看表,还好,刚七点,天还不算黑,我拿好打印的文件,朝办公室走。
很顺利,一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花了一刻钟来到了办公室,在导师锁门前将论文交给了他。我舒了口气,放松了绷紧的肌肉,慢慢原路返回。
夜色很美。
我手插着口袋,看见一对对情侣牵手漫步校园,心里有点羡慕,有点失落。却又突然有点庆幸,一定是我今天出门太匆忙,跟踪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所以现在我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行走在黑夜。
我不禁有些得意,放下这些天悬起的心,看着眼前的学弟学妹们。那滑板的姿势多帅气,那轮滑的身姿多飘逸。
我笑着进入一个拐角——活动区与宿舍区的一个转角,耳边突然响起了刺耳的摩擦声。
轮滑鞋!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我根本不敢回头,迈起步子就跑,可是我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八个轮子?
轮滑鞋与地面摩擦发出了难听的呻吟,与此同时,我的眼前一黑,我仿佛听见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终于抓到你了……”
二
秋雨最近很憔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人,结果他竟然死了。
都怪林纾这个女人,如果不是他,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见晓峰呢?早点遇见,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秋雨叹了口气。
林纾和秋雨是闺蜜,打小的玩伴。两人从小学到大学都在一起,穿一件衣服睡一张床都是正常的,男朋友在她们眼里向来是可以分享的玩具,直到遇见晓峰。
秋雨见到晓峰的时候他已经是林纾的男朋友了。她得承认,看到晓峰的时候她嫉妒了,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可以优秀到这种程度。英俊潇洒,温柔体贴,贯穿了二十二年她对于好男人的所有认知。
这样一个好男人为什么没有被她遇见?
她和林纾一样漂亮,一样有钱,一样家世显赫,凭什么她就能碰到这么好的男人?
如果这些只是嫉妒,那接下来的事就让她愤怒了。
她发现晓峰对林纾尤其的温柔,看向她的眼神满是疼爱和怜惜。她不解,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的眼神。
于是她去问林纾。林纾吞吞吐吐地告诉了她原因,她对晓峰撒了谎。
尽管这本不该对外人说,但她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和秋雨分享,这次也没打算瞒着她。
秋雨愣着说不出话,她手指着林纾,嘴张了张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她其实已经快气疯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她怎么舍得欺骗他?
撒一个谎就要无数个谎去圆。
谎言由最初的一个变成了无数个,渐变成了一张大网,拉扯着无数人,而晓峰深陷其中。
秋雨无法忍受她心爱的男人被人蒙蔽,但是她和林纾的交情让她不可能在所有人面前揭穿她,于是她做出来一个决定。
她要勾引他。
“只要晓峰爱上我,我就可以帮他解脱了。”
秋雨想了很多计划,可都被自己一一否决,她明白自己喜欢的男人不会那么简单被诱惑。
于是她选了一个俗套却有效的方案。
灌醉他。
计划很成功。她轻而易举约到他,灌醉之后和他上床,看他的眼神充满爱意和占有欲。
她像火一样热情,得到了他潜意识下热烈的迎合。
她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随后双手滑到他的颈后,拥着他的后背。她将脸贴近他的胸膛,听着心脏有力的跳动声,等待着他的苏醒。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了。”
她呢喃道。
三
我摇了摇昏沉的头,看向四周。头部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就像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了一下,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干的,下手真重。
四周墙壁都是白色的,有一个像栅栏一样的窗户,还有一个关上的门。对了,旁边还有一个人,坐在床上,穿着灰色的囚服——我把视线转向自己,果然,我和他一样,也在床上,穿着囚服。
我没心思想为什么会穿上囚服出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没被杀人灭口,我现在就想离开这儿。
我起身跑向门那儿,抓起门把想把它扳开。
纹丝不动。
我不死心,一边用力拍打着房门,一边大喊:
“来人啊,来人,放我出去!”
手掌拍在门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冰冷的质感打得我手生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门“咔”的一声打开,几个穿着白衣的大汉拿着绳子闯进来,二话不说架着我回到了床上。
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我知道不能被他们绑起来,所以我奋力挣扎。
“放开我,你们是谁?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显然我的挣扎是无用的,他们按住我的手脚,轻而易举地把我捆了起来。
为首一人瞪了我一眼,吓得我不敢说话,看我安静下来,他们才带上门离开。
“救命啊救命啊!”
我盘算他们应该走远了,又大声喊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出现,没有一个人回应我,四下静悄悄。
“别叫了,在你开始赎罪之前,不会有人来的。”
我猛地回头,看见刚才一直不说话的“邻床”朝我讥笑。
“什么赎罪?你在说什么?”
“你身上有罪孽,洗清罪孽就会被释放。”
“怎么洗清?”
“杀人或被杀。”
“神经病。”
我翻了个白眼,不再看这个精神不正常的邻床。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敢随口把杀人放在嘴边?要我看,这人一定是个神经病,要不就是有妄想症,反正不是什么正常人。
我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的处境。
起先我以为是秋雨在盯我,想杀我灭口,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种轻松把人囚禁起来的手段不是她能做到的,我太了解她了。
那么会是谁呢?
会是有人觊觎家里的财产,想绑架自己来勒索爸爸吗?
倒是有可能,爸爸生意做得这么大,白道黑道上的敌人都不少,这样想来就说得通了。
“要钱给他就好了,反正爸爸有钱。”
只是旁边的神经病是什么意思,混淆视听吗?
我冷冷一笑。
“你要是不杀人,就会被别人杀的!”
邻床大喊。
“闭嘴吧你,杀人就可以出去你怎么不杀人?”
“谁说我不杀的?我明天就会去的!”
“明天?”
我惊讶地看他。
“当然,你以为赎罪是你想去就去的吗?必须要预约的。”
“哦,那祝你好运。”
我没有兴趣了解他说的预约是什么意思,我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出去。
“一般绑架第二天就会通知的吧?”
我闭上眼睛,不去多想。
四
“老大为什么把林天佑的女儿弄到这里?不怕惹上麻烦吗?”
“我怎么知道?挺奇怪的,还和这个死人住在一起。”
“死人?”
“可不是,你看他这样子,哪里杀得了人,肯定是被人杀的命。”
“也是,反正来这要么杀人出去,要么被人杀。”
“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谈论这些?”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两个女人身后响起。
“我们……”
女人一下子把头埋下去,不敢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回去好好准备明天的事,滚吧!”
喝退了两个多嘴的女人,男人注视着面前被绑在床上的林纾,叹了口气,离开了。
在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林纾睁大双眼,面露惊恐。
清晨,林纾被一阵响动吵醒,她昨晚本就没有睡好,夜里听到的事实在太恐怖了,她现在有一点相信,邻床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现在,她正看着几个男人把邻床拖走,邻床一点都不抗拒,甚至还有心情和林纾说话:
“嘿,我可告诉你,你是赶上了,正好我预约到,杀的不是你,要是我没约到,我可只能杀你了啊。”
“一定要杀人?”
“当然,杀完人你就可以走了。”
林纾沉默地看他,没再说话,那种灰暗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五
晓峰终于要和林纾分手了。
没有人能逃脱我的手心,他专一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用身体拴住了。而林纾这个笨女人,因为那荒唐的谎言,想把自己送出去都没办法,活该被甩。
拖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和她摊牌了。虽然我觉得她可能有一些预感,但没关系,大不了姐妹不做了,我替她保守秘密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和晓峰约好在古茗咖啡屋会和,摊牌的事我不准备做,晓峰一个人就够了,我不想看到林纾那装作柔弱的嘴脸。
再见到她可能就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了吧?
我冷笑。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不耐烦地看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晓峰怎么还没来?
我有点烦躁,该不会是这个女人缠着他不放吧?
一想她做作的样子我就恶心,一边等待一边骂着,实在等不下去了我拨通了晓峰的电话。
“滴……”
怎么,还不接电话了?林纾不会破罐子破摔和他搞在一起了吧?
我越想越有可能,二话不说抓起车钥匙往林纾家赶,即使这样我也没忘记继续给晓峰打电话,就算不接,烦也烦死你。
“喂,是伤者亲属吗?”
“什么?”
电话意外地接通了,传出的男声让我诧异不已。伤者亲属?谁是伤者?
“是顾晓峰的朋友对吗?我是第二人民医院的,伤者在半小时前被货车撞了,现在正在抢救,请你尽快通知他的家人过来签字。”
“啪!”
晴天霹雳。
六
我第一次看见死人。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邻床现在安静地躺在一个推车上,肚子被剖开染红了上面的白布,两个男人推着他,身上沾满了鲜血。
他们每推他走几步,就会有几滴鲜血从扶手处滴落,“嘀嗒嘀嗒”,震得人心瘆得慌。
我不敢再看,把头从门上的窗户缩回来,躲进了属于我的那张床。
由于我早上醒来不喊不闹,他们已经解除了捆在我身上的绳索。但是我不敢奢求逃出去,我害怕被他们抓住剖开肚子。
我抱着腿盘算着,我还能活几天。
事到如今,我已经接受了这荒谬的命运,仿佛除了被“救赎”杀死,不会有别的出路。
连那个男人都杀不死人,更何况我呢。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双眼无神,想念着我的男友,想念着我的闺蜜。
唉,如果能活着出去多好,我宁愿以后不买奢侈品,拿出来捐个希望小学都行。
“滴。”
一声轻响,我猛地转过头,门开了!
“林纾?”
“秋雨?”
我一下子愣住了,怎么秋雨也来这了?
“秋雨你怎么来这了?”
“我胃炎犯了,过来修养几天。”
秋雨瞥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
“修养?你不是被抓进来的?”
我一下子毛骨悚然。
“抓进来?”她嘲笑地看了我眼,“你脑子坏了吧,这是医院。”
“医院?不可能!”
我背脊发凉,如果是医院,那为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那我这些天看到的都是什么?幻觉吗?
我试探地问:“既然是医院,你能用手机吗?”
“废话,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那手机借我用用,我打个电话给晓峰。”
“晓峰?”
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说话间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晓峰已经死了一个多星期了,我说你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什么!晓峰死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她,来之前晓峰还约我谈心,怎么现在就死了?
不可能!
等等!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盯着秋雨:“你说,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计划好的?先把我囚禁起来,然后假装告诉我晓峰死了,其实只是想霸占晓峰对不对?我早就知道你对晓峰有意思了,这么多年我还不懂你吗?”
秋雨眼睛瞪大,小心翼翼地说,“林纾,我真的没骗你,晓峰真的死了,我也真是在住院,不信你可以用我手机打给林叔叔。”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我冷哼一声,她一定是请了很多人协助她,就为了设这个局,哼,真是厉害。
“你你你,来人啊,这个女人是疯子,我要换房间!”
秋雨突然大声喊叫,表情惊恐。
没多久冲过来几个女人,在得知秋雨要求后皱了皱眉头。
“对不起小姐,高级病房已经满员了,您看……”
“不用高级病房,普通病房就可以!”
“可是……可是普通病房也已经满了,如果您坚持要换房间,我们可以为您安排,但最快也得明天。”
“什么?明天?那我今晚怎么办?你难道要我和这个疯女人住在一起?”
秋雨抱着头尖叫,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哼了哼没出声,心里夸道演技真好。
“不行就转院,我不待了还不行吗?”
“这……您的身体还很虚弱,不适合剧烈活动,我建议您还是留在本院修养几天为好。而林小姐……林小姐虽然有时候会胡言乱语,但现在不是挺正常的吗,而且您可以放心,我们夜里也有人值班的,有什么事您都可以叫我们。”
女人看着安静的我一脸为难。
“真的是……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你们赶快安排,我明天就要换病房。”
“好的。”
几人退出去之后病房里又陷入宁静。
我拢了拢头发,突然转过头对秋雨说:
“你知道吗,在你洗清罪孽之前你是走不了的。”
“神经病!”
“洗清罪孽的方法就是杀人。”
“闭嘴!”
秋雨浑身打了个哆嗦,大叫一声打断我,侧身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不再听我说。
我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背影,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七
什么“救赎”,不就是杀人游戏吗?
不就是必须杀人才能出去吗?
好啊,既然你亲自入局了,那我陪你玩就是了。
我等待着今晚的夜。
女人晚上来了一次,给我们送了点吃的。我吃了点躺在床,隐约听见秋雨在打电话,说着“疯了”“林叔叔”“回来”之类的词。
还在装吗?在安排什么?是不是看事情败露,准备明天就把我杀了?然后和我心爱的男人鬼混?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晓峰眼中的愧疚和你眼中的得意难道我读不出来?
你一切都瞒不了我的,秋雨。
我计算着时间,沉沉睡去。
夜很漫长,夜很短暂。
均匀的呼吸声一下子被掐断,如同窒息一般。我猛地睁开眼,缓缓坐起,拿起枕头,赤脚下地。
微黄的灯光之下,秋雨白皙的皮肤散发着圣洁的光,和她这恶毒的心比起来,简直是要多讽刺有多讽刺。长长的睫毛在精致的脸蛋上忽闪忽闪的,一点都不输我,怎么就看上了我的男人呢?
难道别人的总是好的?
也没觉得她以前的男朋友有多好啊。
我摇摇头,贴近她的脸,感受到她的呼吸。
她突然睁开眼,看见紧贴自己的我一脸惊悚,我不等她叫出声,给了她一个微笑,随后双手抓住枕头压向她。
她不停挣扎,身子不停晃动,企图通过翻滚来摆脱我。我爬上床坐在她的身上,感受到她身体不停向上撞击的力量,想着她是不是就是这样在晓峰身下迎合的。
想到晓峰,想想他对我温柔的模样,我的嘴角不禁流露一丝笑意。
渐渐地,秋雨的动作变得无力,随着最后一下抽搐,她那无限接近呼叫器的手挂了下来。
终于结束了这个女人肮脏的生命。
我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回到了我的床,继续美梦。
我猜梦里一定有晓峰。
八
审讯室里,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身边的警察。
“为什么杀秋雨?”
“她组织的杀人游戏,我不杀人我就出不来。”
“杀人游戏?什么杀人游戏?”
审讯的警察一脸疑惑,准备继续问却被人叫了出去。
“小宋,这个嫌疑人很棘手。”
来人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他不仅是林天佑的女儿,而且有,精神病。”
已经好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我看着身边久违的父亲,开心地笑了。
“丫头,你以后和爸爸去国外好不好?”
林天佑看着女儿神情复杂。
“为什么去国外呢?”
“我没办法面对秋雨的父亲。”
“好呀,去国外就能天天见到妈妈了。”
望着一脸兴奋的女儿,林天佑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他从国外回来,接到消息说女儿因故意杀人罪被逮捕。后来医院精神科的专家说,由于前段时间晓峰的死亡对女儿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原本就患抑郁症的女儿精神失常,经常会出现幻觉。
当初进医院是因为神经过于敏感,大脑受到损伤昏迷,在医院曾经表现出一定的攻击性。而她口中的“救赎”“杀人”根本就是幻觉。所谓邻床被杀只不过是手术失败的结果。
她的一切行为在专家眼里只不过是狂想症发作罢了。
后果就是误杀了秋雨。林天佑用了点手段,保外就医。
幸好是精神病,林天佑有点愧疚,人总归是有私心的。
“走吧,现在就去美国。”
“嗯!”
我甜甜地笑着。
美国,有点熟悉的名字。
“盯着这个男人,找机会撞上去,你儿子在美国上学的事我来解决。”
想起来好像打过这么一个电话,我笑得更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