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君山水图序

凡喜好涉足山水者，性情恬淡抑或孤傲者偏多，其行为举止各有不同，或飘逸旷达，身心皆融入烟岚幽谧深处，枕石卧云，听泉听雨，鸟鸣蝉噪；或放荡不羁，与蓊郁绿野融为一体，芒鞋策杖，林泉之志，举杯豪饮，村酒归梦，怡然飘飘焉；或如竹林七贤，操琴怀古，挥毫丹青，衣襟风月，放逐情绪，致力于自然而然矣。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桑梓之地，自幼有古风熏陶，远古故事滋养，入髓之深，不可改变，乃情之所衷！子午以东，雁山以西，渭北小邑宜君，地处偏安一隅，群山簇拥，逶迤连绵，苍林如海，青峰似簇，略微平坦谓之塬。

其间野村绿映，山花盈盈，古刹隐隐，白塔绰约，钟鼓悠悠。两道山梁，横卧南北，宛如双龙盘亘。北出古邑同官，穿金锁雄关，迤逦森然峡谷，缓至哭泉。一路松风扑面，移步换景，抑或壁立千仞，抑或连绵蜿蜒，抑或云遮雾蔽，抑或豁然开朗，无不赏心悦目耳。挚友守约，自幼好画，数十载临池望月，风霜雨雪氤氲，心寄笔墨丹青，尤擅山水。夫与之相交颇有时年，数次同游斯地，湖月放歌，松荫品茗，石上饮酒，话远古之翰风，怀浅陋之感触，亦得癫狂是耳。余之茶友胡进学先生，颇好收藏，几十载栉风沐雨，辛勤耕耘，坚持不懈，为秦地收藏界知名之士。其为人热忱诚笃，俱难得之人品。嘱守约为之墨宝以收藏。壬辰四月至癸巳六月，历时一岁有余，作百尺巨幅，以宜君山水全图示之。应其要求，刻意舍弃人为痕迹，致力于古香古色，以表述斯文心海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品格待有后人论。卧游仙境，山泉淙淙宛如耳边，山风徐徐犹似拂襟，险涧断崖，立壁峻峰，彰显斧劈折带皴法；田园牧歌近人烟，古迹幽旷远尘嚣。农舍野村，漫坡平畴，河川湿地，施以披麻皴，石绿花青点染；古木虬枝，风皱清波，扁舟横斜，渔樵耕读，老叟顽童，一派安详之情景跃然纸上，呼之欲出焉。有胜地佳境，一一例举，且无俗风，令人耳目一新。云梦云深，领悟春秋隐士鬼谷之纵横谈，玄之又玄，穷机之宜矣；姜祠秋华，喟叹烈女之高风，对民间之松柏高冠，对撼山震岳之人间真情所肃然敬慕矣；雷原清风，发古之幽思，意味深长，如身临其境，感念日月悠悠；南山美水，好比琼浆，饮之心野开阔；福地镜泊，湖光潋滟，鸳鸯浮游，野鸭闲漾，闲客垂钓，恍然于西子湖畔、洞庭之滨，犹然渔歌唱晚，乐哉悠哉；更彭祖故里，丹鹤吟啸，鹳雀舞蹈，野村闲话；梁上行旅，青峰秋歌，月牙碧潭，林林总总，十景相接风姿异，千山奔腾烟云乱，使人流连忘返，不亦乐乎。

行于山梁，倘值晨风残月，则有另一番景致；若冬临北国，万山奔驰，比如蜡象，气宇轩昂，彰显不凡。图画新奇，不乏三远之具象，包罗万象，又有三远之意境。

古之圣贤之风采，事迹飘渺且清晰，有彭祖、鬼谷子、张仪、庞涓、孙膑、苏秦、孟姜女等诸多风流人物，犹如此刻徜徉于此山中矣。上下五千年，故事千千万，长河不舍昼夜，共几人遗留美谈！故国神游，情绪绵绵，思潮起伏，愧无妙词佳句以形容，谓天功不可夺也。邑故名又石堡，唐丹青之能者阎立本、阎立德之故里，可谓地灵人杰。阎氏之祖曾设计万里长城，其后人构图玉华宫，且玉华行宫地设斯地西南玉华川，为唐宗避暑以及高僧玄奘西域归来译经之处，溪回松风，比如仙境，美不胜收。笔墨随心，龙腾虎跃，畅抒情怀，不拘于流派之风，不陷于奢靡豪华之气，贵在大俗大雅之间焉。卧游山水，另外洞天，异于既往，可谓不胜幸哉！观溪山行旅，感悟人生之得失，于大千世界之中，人似沧海一粟也！徜徉于苍松翠柏之间，禅悟佛之本来与未来，沐浴于梵音，回游于伽蓝之境，怡情于无为而为之中，岂不乐哉悠哉！露心野之本法相，表观世之纷杂概念，融化于天人合一之大法，乃不失为孜孜追求之管窥耳。

一卷读罢，回味不绝，犹如刘伶醉饮，风趣迥然矣。高山流水携知音，滚滚红尘抛身后，知己知他，同志同心，仁者爱人，汇智于心，纤尘不染，方为大美矣。皇天后土之雄浑，历史沧桑之幽深，穿越时空，喟叹浮生之飘渺，不枉议哉。百尺画幅，千里河岳，万般情怀，山山不同，阴阳向背，各得天理，应有具有之。纵观画卷，并无标新立异，亦无于笔墨当随时代而相悖，宛诉衷情，昂扬也，悠悠也，行云流水，气韵贯通，淋漓尽致。一笔落则万象生，千万万笔墨，恰似聚集沧海之沙成矗云之塔耳，壮哉阔哉！叹家山大美，抒胸中块垒，看风生水起，如闻仙乐，似饮甘露，乐哉悠哉！图画本乃艺术，须发自于心，不可造作，方能事者所求也。依前人之画论评之，谓此图为逸品也，不可多得。

癸巳年荷月于印台文化馆 赵建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