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禅·育儿谭生活家青春

天虫

2017-05-01  本文已影响817人  干国祥备课老干
前言:孩子们开始养蚕,我同步重养天虫。就把近二十年前的旧文发上来吧。
2017年重养天虫于晨山学校三棵树下书房

我始终不能忘却夕阳下那个长长的、孤独的身影,始终不能忘却十二岁时的那个夏天。只是我不知道,那个故事将会是我一生的缩影,或者只不过是一场青春萌动时短短的辉煌。

那时候,我常常无端地陷入忧伤和冥想中,同学们总是远远地避开我,如害怕某种传染似的。我不知道这二者何者是因何者是果,只知道那个春天似乎没有花朵,有的只是一片青色的忧郁。

那时候,没有电子宠物,没有《流星花园》,男生中流行的是养蚕。班上的一个男生从亲戚家讨得一张蚕种,撕成了几十块小片儿,送给班上的每一个男生——那天下午,除了当时我们还视为“仇寇”的女生外,似乎只有我,没有得到那一张有着十来个黑点的小纸片。谁也不能从我习惯忧郁的脸上得到什么,只有我自己清楚那时的心情,那股酸涩直到今天还留在嘴边,如刚刚嚼过一枚青橄榄一般。

那天放学后,我跟着夕阳下长长的身影心绪落寞地走着,突然,我看到路旁的一片树叶上,也有着与那小纸片上一模一样的几十个小黑点儿。

于是第二天,班上所有的男孩——包括我——都有了一个小纸盒,在一两张桑叶上,是几十粒小小的希望。

不久,所有的蚕宝宝都出来了,黑黑的小不点儿蠕动着,很慢很慢地咀嚼着桑叶。

大概一个星期后,我们的蚕宝宝蜕了一次皮,这时候,我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在他们的蚕儿渐渐变白的时候,我的蚕儿,竟渐渐地变得鲜艳起来。

“那是毛毛虫,快把它扔了!”有个男孩告诉我,我感到周围的女孩们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其实我也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我看着它们出生,喂了它们十来天,已再也不忍心把它们丢弃了。

于是,当其余男孩在一块商量着养他们的蚕宝宝的时候,我一个人默默地养着我的虫儿们。只是从此,与我说话的人就更少了,尤其是原先还对我抱有同情的女生们,现在更是远远地躲开我,似乎我的身上就长着可怕的毒刺一般。

那一个初夏里,我班的第一批团员选举产生了,不久又评出了班级和学校的文明学生。几次选举我都得了零票,似乎我还不错的成绩已经因为那些毛毛虫而变得不再重要。记得有一次唱票后,我后一位的那个女孩在走过我跟前时,满怀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她想要表示什么。

几十天后,越来越白的蚕宝宝们一个个地吐出更为洁白的丝来,为他们的主人们结出一个个圆润可爱的银果儿,而我的虫儿们在过了好些天后,终于也吐出一根根褐色的丝来,为我结出几枚灰不溜秋的小果实。

那几天,我和我的虫儿们成了全班的笑料,他们围着我,只是为了看一看和他们的果实相比,我的果子们有多么寒伧和丑陋。然而我终于不肯丢弃我的虫儿和我的茧,因为在一贯的冷漠和歧视中,我已和它们产生了同仇敌忾般的感情。

沉默了一些日子以后,蚕儿们又一个个地出来了——那已是一只只白色的笨拙的蛾子,在小小的盒子里,寻找配偶,交尾,产卵,然后死去。

然后,才是我的虫儿们,悄悄地从茧中钻出,穿着一身不可思议的美妙的衣裳。在凝神留恋了好一阵后,才慢慢张开那对巨大的美丽的翅膀,一下子跃离纸盒,向着窗外湛蓝的天空翩翩飞去。

那一刻,在女孩们的惊呼和男孩们的沉默中,我无声地流着感动的泪水。

【写作后记:我不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似乎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就是在那一片“青色的忧郁”中度过的,似乎我的青年时代也仍是在这样的“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固执中度过的,似乎我是养过那几只毛毛虫,只是我已记不清,它们最后到底有没有结茧成蝶——也许在很多年后,岁月将会告诉我们,他们最终是成蝶还是成蛾,或者,终于困死于茧中。无论怎么说吧,我是以百分之百的真情和虔诚来写这个故事的,而且不准备用任何一种技巧。只是我仍然不知道,这个故事究竟有没有它生存的价值——如那几只毛毛虫一般。】

本文收入拙著《破译教育密码》。

出版于十年前的此书,蕴含我后来的一切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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