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天使,后一秒魔鬼
林荫道,繁花在路旁盛开,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从叶子的间隙,洒下点点阳光的斑点。春风徐来,树影婆娑,在青石板路上轻轻一动。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林间站立。年老的那位70岁上下,穿着蓝色厚绒衣绒裤。年轻的那位穿着灰的格子宽松的睡衣,50岁挂零,其实也算不上年轻,和年老那位一样,脑门光溜溜,头发没了几根。两人容貌如此相似,除了皮肤和五官的衰老之别,再也没有什么差别——明眼人一看,就是父子俩无疑。
那位父亲腿抖着,像冬风里的荒草。幸亏他拄着一根拐杖,两手叠在一起,抓着拐杖的弯钩出,胳膊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好像全身的重量都压住那根细弱手指的拄杖上。他脸上的肌肉,带动着五官,松垮垮地下垂。三角形的眼睛,露出两点暗淡的微光,嘴唇微张,向左边倾斜,流出黏长的口水,胸前的衣襟有一团深色的痕迹。
“呵-呵-呵-----”,他的头轻轻摇着,嘴巴里发着含混的声音,两眼看着儿子。
儿子也看他。如果从后面,或者不细看,你也许会以为父子在深情凝视。
只是,儿子的脸色涨红,眼睛燃烧这怒火,死死盯着父亲,嘴角不自主向下扯着,两手垂在身侧,紧紧握着拳头。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他妈的,到底走还是不走?!”突然,儿子一声暴喝,“你都站多久了?太阳都被你站落下去了!”
父亲一哆嗦,口水流得更欢畅了。他抖动着喉结,呜噜呜噜地说着什么。
“去你妈的!”儿子骂道,同时身形一动,大手一掠,父亲手里的拐杖瞬间飞上天,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在空中翻腾了两下,便“噗”地一声,落在厚厚的草坪上。幸亏竹子的中空和柔软的草坪,要是金箍棒,儿子愤愤地狠狠地一抛,得“当”地一声插进地球里,非是破天际不可。
林荫道很静,静得我清清楚楚听到父亲像是煮软的面条,“呼”的一声,倒在石板路上,幸亏他的额头倒在绿化带上,才没有头破血流。他倒地后,手脚不停地抽动着,半个脸粘着草叶,干涩的眼睛里只流出几滴眼泪,嘴巴发出更大声音的呜咽。
林荫道很静,静得我清清楚楚听到儿子怒火在胸膛里澎湃的声音。他像一团“哔哔”燃烧的干草垛,一时熄灭不了大火。
我吓呆了,不敢从他身边经过。他扫了我一眼,对着父亲开火 ,又似乎对我解释着自己的失控:“妈的!医生让你多走,多活动才能恢复,偏偏不走!”
他发泄完毕,看向拐杖的位置,起身去捡回来,慢慢回到父亲的身边,拉他坐起来,双手插进他的肋下,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父亲的腿,像筛子一般颤抖。他不得不让父亲靠在自己身上一会儿,才把手杖塞进他的手里。
“站好!”儿子厉声命令着。父亲惊恐地看着儿子一眼,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颤抖的脚尖,紧紧抓住拐杖,口水和眼泪滴在灰白的石板路上。
“走,走走!”儿子发出的摄人心魄的指令,父亲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迈出一小步。
儿子烦躁地伸出手,挎住父亲的胳膊,使劲儿抵住父亲的脚后跟,父亲终于又迈出一步。父子俩一左一右,慢慢朝西拐弯,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久病床前无孝子。疾病和衰老考验一个人的耐心,考量着一个人的品性。
最终,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地球,即使你是英雄,即使帝王,即使你是救死扶伤的名医。
走到生命的终点时,每个人会是什么样的面目呢?
没有选择,没有答案!惟愿你我他,最后能得要温情的慰藉;那么,善待亲人,从你我他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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