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茶

最近是沂蒙山区黄桃的收获季节，家里只我爸一人留守，忙不过来，就叫我四姑父帮忙采摘，每天早晨去，晚上走，前天视频聊天，正赶上俩人收工吃饭，眼见着是喝了不少，脸上红扑扑，一喝酒，饭就吃不多，这是我所了解家乡饭桌上的常态。

农忙时节，亲戚之间互相帮忙是常有的事，从我记事以来，农村格局尚未有大变化的那些年里，春种秋收，家中田地里总有几个姑父的身影，白天一整天的劳作，晚饭必须要丰盛，且必得有酒，大多数情况下，酒是男人的专利，印象里我的几个姑父都很嗜酒，配酒的绝佳小菜是油炸花生米、糖拌西红柿、咸鸭蛋，他们喝完酒，常常就只吃很少的主食，这样对肠胃不好，但这么多年了，习惯也没有改过来。

在山东，正经的饭局，酒必须是白酒，价格档次先不谈，度数不能低，三十多度的白酒拿不出手，四五十度刚刚好，每个地方都有当地产的特色白酒，远的不说，就我们那个县，小时候就见过平邑大曲，平邑特曲，这一点跟东北不同，我在东北待过的两年，发现同样嗜酒的东北人并不挑，白酒啤酒葡萄酒都行，且尤其啤酒最受欢迎，不独是夏天的烧烤摊，就是大雪封门的寒冬，饭桌上也是啤酒居多，网上说全国十之七八的黄桃罐头都流入了东北，在我看来，啤酒亦如此，东北人喝啤酒就像广东人喝汤，饭桌必备良品。与山东的白酒局上规矩繁多不同，山东人有演变成熟的酒桌文化，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因此出了名，东北人的啤酒局更显自由、融洽，这一点，跟南方人喝茶有些相似。

北方人请客谈事都在酒桌上，南方人则在茶桌上，尤其在广东，家里可以没有酒具，但决不能没有茶具，且家家户户必得有全套的茶具，从桌椅到茶杯，不同规格的茶壶，不同款式的茶杯，小巧玲珑，同事说他家里人一日三餐喝茶，在我听来有些不可思议。广东人登门做客也多以茶叶作为随手礼，就像北方送酒，酒行与茶行的生意一向都水深，价格便宜的贵的天差地别，我常见他们喝的，大红袍、鸭屎香、铁观音，各种包装，老板的家人就有卖茶叶的，据说门道挺多，贵买贱卖全看本事，有点类似古董行。我刚来深圳那年春节回家，老板让带两盒茶叶回去给家人品尝，我带的就是鸭屎香，这个名字很怪，据说因为这种茶叶种植在名为鸭屎土的黄土壤里。

办公室里来人谈生意，茶水一喝就是几个小时，比我们的酒席持续的时间要长，想来也是，茶可以多喝不醉，酒却不是人人都有武松的本事，但南方人喝茶确实跟北方很不同，别看他们的茶具袖珍，小茶壶没个鹅蛋大，却要塞上半壶茶叶，开水一冲，茶叶能把壶盖顶起来，红茶也就罢了，换成绿茶的时候，我是受不了这种浓茶的，茶水涩得舌头发苦，但他们就很能甘之如饴，这应该就是地域习惯的差异了。南北方的另一个统一在于不管酒还是茶，喝多了都得不停上厕所，不同在于，老家的茶水往往作为酒后的收尾，一直流传着的说法是茶能解酒。我们那里也绝不会用那种小小的茶杯，北方人的茶水，除了少数情况下的解酒，大多数是纯粹为了解渴，解渴就不会小口小口地慢慢品，而是大口吞饮。相较之下，我更习惯北方喝茶的方式，但酒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