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 星 石
我的家乡在华北平原,给人的印象总是一望无际的平坦之地,然而并不总是这样,期间也有一些星星落落的小山丘,大都不高,高的海拔有几百米,矮的甚至有十几米,我说的是相对海拔。
离我们村七八公里外,在西南方向,有一个叫做 “岳城”的村子,估计是村子里姓岳的人占多数,我们这很多村子的名字都和姓氏有关。
我二姑家就在这个村上,他们那里很多房子都是石头建的(准确说应该是一种页岩,粉白色,或者粉黄色居多,80年代我们那农村很多房子还是土墙的茅草房)。之所以有这么多石头房子,是因为在这个村子的西面紧靠着村子,有一座小山,山上就产这种石头,村民就地取材建房子 、院墙、猪圈等。
小山呈南北走向,长条形的从南到北,有三公里左右的长度,高度也就20-30米,寒冬腊月,凌厉的西北风嘶吼着冲来,小山像一条巨蟒一样把村子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身边。阻挡着寒风的袭扰。对村民来说这就是“靠山”,多好的风水!
每次去,我几乎都会在山上转转,因为我们村附近没有山,所以我对山也是很感兴趣,山上有些不大的水塘,大都是当地村民建房子,取石料时挖的,由于都是自身用的,用量有限,所以从古至今,小山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整体完整。
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接近傍晚时分,和表兄弟们在山上捧着牛粪烧荒草,牛的主食主要是草料,所以牛粪晒干后是可以点着的,而且是一团一团的,点着后也不怕风吹灭,耐烧,一吹就着,所以用它来做火引烧荒草是非常理想的工具。怪不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常说他们小时候,就经常捧着牛粪烧着玩,那时真没啥玩具。 山上还有个大帐篷,住着老两口,劝导我们不要在他们帐篷附近玩火,我们只好绕道山的另一边 疯去了……
在小山的西北角,一两公里开外的地方,有两处小山包,小的不能再小,具体来说就是几块巨大的石头堆在了一起,至少有十几米高,这就是当地风传的——落星石。
据当地人说,这两个小山包是从天上落下来的陨石,为此我专门去看过两次,细看那石头,是灰白色的中间掺杂着星星红色,很像花岗岩(个人猜测),北面一座,南面一座,相距100-200米,中间是一条田野土路,弯曲着从周官村通往岳城村,南面的一座稍微小一些,石块也碎一些,北面的一座比较壮观,好似一块巨石横卧在田地间,巨石的身子是连在一起的,只是顶部的巨石一分为二,中间有一米半的距离,呈现两个小山顶,从小山的西北面爬上山顶,山顶上有游隼白色的粪便,空中有只游隼在盘旋,看来附近还有野兔等小动物, 站在山顶朝四周望去,由近及远,周围是成片成片的麦田,很开阔,北面是周官庄村,西面是孙庄村,南面是岳家村,东南是岳城村,站在这几个村子的开阔处,是可以远远地看到这个“落星石”的…… ”
在这块星石周围散落着不少几百斤的石块,初春时节,小草因着天气比较寒冷还不愿意露草尖,石块上也会堆着一些干草和土,因为枯草的覆盖,石块上的土壤保留了水分,但是又相对干爽,在这样的环境里枯干的干草茎上,靠近地面处,会有一圈绿色的纽扣大小的叶片,听说这种植物是治疗高血压的好药材,周围也只有在这片地方有,说明这种药材的对环境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当地有个传说,从前有个放牛娃在野外放牛,他母亲做了一些饼,让他父亲带着送给放牛娃做午饭,放牛娃拿到饼后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父亲问放牛娃要张饼吃,放牛娃说,宁可放在屁股底下当坐垫,也不给他父亲吃,父亲很是生气,突然,呼通一声巨响,刹那间一座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把放牛娃埋在了下面,如果你从东面朝着星石呼喊“放牛娃”三个字,是可以听到回音的,但是从星石的西面呼喊是没有回音的,我亲自尝试过,确实如此,我想这个故事应该是当地百姓在醒子女要孝敬父母吧。
前些年,我再次去看落星石,但是很不幸的是,南面的一座已经被移为平地了,什么也没了,个人猜测应该是被一些无知的人取走了,而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运走的,少说也得运个几十卡车,而且还得用炸药破碎岩体才能搬运,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不得而知。北面的一座暂时还在,但让人不免有些担心。
对于当地的人们来说,这星石是多么美妙的事物,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两个山包可以说存在了成千上万年了,没有我们祖先的时候就有它们了,他们陪伴着当地人的先祖们成长,先祖们看到的和后代子孙们看到的是一个星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同一个星石承载了很多代人的记忆,纵然他们之间隔着几百或者几千年,这星石就是他们之间的记忆的纽带。如果星石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将来如何面对我们的子孙。它的存在价值远大于被分割成一些不起眼的石料,用在一些不知处的地方。
今年夏天,我再次来到岳城村,专程来到村子西面的小山坡上,可惜啊,山坡已经面目全非了,石料都被开采光了,山上还建了两个石料厂,这些石料并不是一些稀有的石料,这座山也没有挡住任何人的出行,为何遭此劫难?我痛哭的是山吗?其实我可怜的是这个村子亦或是我们自己,此后寒风嘶吼的日子,再也没有人为你遮蔽了,没有了你这还是原来那个岳城村吗?这还是原来那个家乡吗?“岳”岂可无山呢?
一小撮利益熏心的恶人真是可恨啊,这里面的勾当深的很,一般人理解不了,钱都进他们的私包,却把毁坏带给了这里,后世再也没有这样一个“靠山”了,永远的财富换成了短暂的贪欲,危害不浅呢,记忆的纽带从此断裂,环境恶化不说,关键是埋下了恶毒的思想,90年代时,这座山上发生过盗墓行为,当时山的南边坡上,有一片稀稀疏疏的松树林,谁也想不到看似没有一点痕迹的周围居然有古墓的存在,记得一个不到一米宽,长一米多的盗洞,足有20-30米深,中间还是石板的,盗贼居然打破石板继续往下挖去,底下幽黑幽黑的阴气森森,就像人的贪欲一样,深不见底;至今想起浑身都不舒服,今天看着这座即将被挖空的山,眼前又浮现了那个盗洞,我感觉眼前的景象比那个盗洞更可怕,真是欲壑难平啊!这让当地的老百姓及其他们的子女会怎么想?他们会想“ 奥!原来这样操作是可以获得暴利的”,后期有机会他们也会寻找或者模仿类似的操作,不管以后他们在哪里?这样的观念已经污染了他们的思想。
也不要感觉离这个地方很远的人,和这没有关系,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举个例子前几年,某饮料企业在河南一个村落附近建起了厂房,当地的水土都受到了污染,让当地老百姓苦不堪言,而远离那地的人或许会感觉,又不是在我们这里,有什么影响呢?殊不知,当地生长的蔬菜和水果通过运输到了遥远的外地,外地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受污染的水果和蔬菜。这样看影响还不小呢。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所以说不定哪天某些人的家乡也开起了一家破坏环境的公司,而公司的负责人或许就来自这样一个环境……
我站在这个到处都是碎石渣子的山坡上,不远处还有几辆机械车在挖来挖去,在小山的西北角我努力的寻找着那座残存的“落星石”,还好它还在那里,孤独的身影,默默无声的坚守在那里,任凭雨蚀风化,初心不变,我是多么希望有人能够看见你,有人能够理解你啊……
汉 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