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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强的故事

2018-09-03  本文已影响29人  余伞

1

许文强长得不帅,也不义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叫他许文强。当姐夫告诉我,我要和一个叫做许文强的人一起坐火车时,我禁不住联想起一个长得十分潇洒的男人。真见到许文强时,他却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了,这让我有点失望。

  许文强头发稀疏,年龄三十开外,常年和我姐夫一起混工地,做贴大理石的活计,两人合作至今,大概有十几年了。现在,只要我姐夫有贴大理石的的生意,需要人手了,第一个想起的也是许文强,不知道为什么,许文强就有这么个吸引力,能在我姐夫心目中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任何人都取代不了。只要有我姐夫的事情做,就有他许文强的。

  一般情况下,我没有机会认识许文强,这个机会十分渺茫,像中彩票那样渺茫,却被我中了。事情是这样的,在我二十岁出头那年,刚刚从学校里走出来,一无所长,这时,姐夫的工地上正好缺人。按道理,我不会去贴大理石,但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当你陷入到我那时的境地,没有选择,走投无路时,就会和我一样,只要眼前有一根救命稻草,就会抓住。

  后来,当许文强知道我是个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时,他着实嘲笑了我好一阵子。最开始,他没有嘲笑我,看到在我姐夫团队里,有一个新人出现,还比较客气。许文强知道我的来历,知道我的姐夫是他的上司,他不敢轻易嘲笑他上司的小舅子。在我们经历了一起坐火车去工地,一起从还未完工的高楼上爬下来,一起吃饭,一起去浴室洗澡,一起去网吧包夜,甚至一起满大街地去找小姐时,他开始不客气了起来,时不时地露出他那嗤嗤的笑声,耻笑我,不分时间,不分地段,不分场合,这让我有点难以接受。等我习惯了他的嘲笑,根本不在乎了,他才不嘲笑我了,他认为再嘲笑我也没用了。

  我姐夫的团队里所有人认为许文强是个城府颇深的人,至今,还没人得知许文强到底结婚没有,他今年到底多大了,三十七,还是三十六,别人问起他的婚姻,他总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独自思索一会儿,好像连他也不知道答案,等别人等得不耐烦了,他却丢下一句,你猜啊,猜你老母,听的的人骂了一句,这样的骂很频繁,许文强不在乎。等这件事结束时,那个问的人照样和他有说有笑。

  许文强,听人说,你有好几个老婆,是不是真的啊。

  谁说的,乱说。许文强笑嘻嘻地说。

  你在安庆是不是有个姘头。

  那里哟,我养不起啊。

  你还养不起,你多有钱啊。

  穷人哟。你看我哪里像是有钱人的样子。

  上面的对话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每次说得都差不多,这只不过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罢了,谁都知道。大家为什么不拿其他人取笑,却要拿许文强取笑,原因没人去想。有时,许文强会配合取笑的人,这时,他一般刚刚从工地上回来,洗净了手,脱掉身上的脏衣服,坐在饭桌上,和大家一起吃饭,这时的许文强没什么防备,也愿意和别人分享他的爱情史。

  我和许文强倒很合得来,但他照例不和我说他到底结婚没有,好像他结婚这件事对别人真的很重要。从我看来,许文强不像个结婚的人,因为他有个十分令人不安的习惯,那就是,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做事,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当地有没有足疗店,有没有小姐。也难怪,不能怪许文强,工地上大部分人都这样做,有的甚至比他去足疗店的次数还多,把整年在外打工赚的钱都交给了小姐。他们只要花一百元,五十元,就能在路边解决掉欲望。

许文强什么时候染上了嫖娼恶习,现在无法追查了,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嫖娼所花的钱都够买一辆车子了,我便大概地知道这个数目了。

2

  贴大理石是个到处跑的活计,这个月在这里,下个月可能就会背着行李到另外一个地方了。

  那年,姐夫的工地处在山坳的小县城里,这里四面环山,不远处就是远近驰名的风景名胜。县城面临着大建设,在临近县城高速路边在建一个大型商场,商场的大门便被我的姐夫给承包了下来,姐夫提前一月,带领许文强和另外两个同村的师父在这里做事,他们的住处便在县城里的一个农家,房子是两层,上面一层租给了他们,每天早上七点上工,晚上七点下班,中午吃饭要一个小时。

  贴大理石是个慢活,这个慢,不是人为想快就快,山区,阴晴不定,一旦下雨,工程就会停下来,大家只好休息,下雨几天,就休息几天。当赶工时,除非大雨才停工,小雨就继续做事,这时,大家淋着雨,站在架子上贴大理石,雨水灌进脖子里,别提多难受了。

  许文强嫖娼一般在晚上和雨天,大家下午下工了,先一起在小饭店吃完饭。那年是冬天,天黑得快,不到六点,天就黑下来了,我们吃过晚饭,如果不打老虎机,就陆陆续续地走出饭店,有的人要去不远处的市集买点洗衣粉之类的小玩意儿,有的人就直接回到住处。回到住处,我们一般穿过一段没有路灯的小路,这是通往住处的捷径,走回去只要几分钟。所以,大家都选择走这条路回家。回到住处后,许文强往往抢着去洗澡,一般人看到他这么积极地去楼下的浴室时,还以为许文强是个爱干净爱卫生的男人,但了解他的,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地去洗澡的,心照不宣而已。

  当大家陆陆续续地洗完澡,回到住处,舒服地躺在床上,吸着烟、嗑着瓜子,看到许文强的床上是空的时,便知道他去哪里了。客观地说,许文强晚上外出也不一定是去找小姐,也许是去网吧了,或者干脆就在镇上闲逛。不可否认,除了找小姐,上网,和无所事事地闲逛也是许文强的两大爱好,只不过这些不那么令人感兴趣。只要许文强不在房间,大家都一致认为许文强又去找小姐了。夜深了,大概晚上八九点了吧,大家听到门吱呀一声响,便知道是许文强回来了。

  许文强是快乐的,和他说话也令人感到快乐,他绝不会谈及自己的私生活,他只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是个实干主义者,别人说找小姐,只是说说而已,并不会真的去,因为他们心疼口袋里的钱,可不愿意把辛辛苦苦赚的钱交给小姐,只为了短暂的快乐。许文强不一样,他从不心疼钱花在小姐身上,他愿意在这方面多花一点,这会让他快乐,感到充足,感到每天劳累之余还有一点期盼。许文强和我说过,每当他在架子上贴大理石时,想到那些足疗店里的小姐在等着他去光顾时,便有使不完的力气,这时他做事也更有动力了。许文强去那些足疗店找小姐,和皇帝去临幸后宫的妃子一样,这让他感到自己和皇帝没什么两样。

  那些足疗店和我们住的地方只歌了一排农房,农房后边是一些不高的土包,上面栽种了一些蔬菜,每天我们要去镇上买东西,必然要经过这些足疗店。大家下工后,换掉脏衣服,穿上干净的衣服才陆陆续续出来闲逛。大家并排走着,等走到足疗店时,那些小姐便坐在店内玻璃门后边,中间隔着一个门帘,半掩着,看见有人走过,她们就会招手。我们走得离那个玻璃门越近,她们便不再招手了,而是直接走出来,嘻嘻笑着把人给拉进去,推推搡搡的,拉扯了一会儿,有的人进去了,有的人没进去,会顺手摸一下她们的奶子,占了一点小便宜。

3

许文强和那些小姐很熟悉,我始料未及,我想他和我一样来这个小镇不到一周时间,每天累死累活,大概没精力天天去找小姐,但一次意外,让我觉得那些小姐好像认识许文强。

有一天,我们走在路中央,离她们远远的,她们也依然走出店面,对我们笑,这让我们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有些紧张,面对这样突然的待遇,我们不进去,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当知道那些小姐的目光投向的不是我们,而是许文强,大家都笑起来。

姐夫调侃似地说,许文强,你的老相好在叫你呢,你还不快点过去,许文强一听,便嗤嗤地笑起来,这时,大家便又一次地心照不宣了。

  许文强神出鬼没,喜欢独来独往,嘴角总露出神秘的微笑,他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大家对他都很好奇,每天只要他不在眼前,便开始议论他来,议论他有几个老婆,还议论他现在正睡在哪个女人的床上,这是我们无聊时必谈的项目。

  许文强是快乐的,开心和不开心的表情都表现在脸上,但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笑嘻嘻的。有一段时间,连续下了好几天雨,大家都无事可干,待在宿舍里,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每天很早睡觉,很晚才起床,看到窗外下着小雨,便知道今天又不能做事了,便继续睡觉。我们就这样每天待在房间里,偶尔出去买点东西,很多天没去做事,倒有点不习惯。许文强的脸也随着天气的阴霾变了样子,白天,他躺在床上,和其他人一样玩手机,倒不去找小姐了,大家都觉得奇怪,他怎么也如此安静了。别人试探着说,要和许文强一起出去找小姐,这时,许文强也不抬头,好像对此不感兴趣了。

  许文强有了秘密,但是他不和别人说,这事别人也打听不出来,只有等他自己露出破绽才行,我们等这个时机等了好几天,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了。

  下了很多天雨,我们的被子都受潮了,盖着也不舒服,天很冷,屋子里更冷,我们在屋子里终于待不住了,觉得再不出去逛逛,整个人不是冷死,就是无聊死。我和另外一个人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出去买点瓜子回来吃,我们问一侧的许文强要不要一起去,他说他还有,不去了。

  我们走下楼梯,走那天每天下工必走的小路,刚下了雨,小路有点潮湿,有点滑,我差点滑了一跤。路两边是菜园,蔬菜上面还沾有雨水,看上去晶莹剔透,像水晶一样。

  我们踉踉跄跄地来到每天吃饭的饭店,吃饭时间还没到,饭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和老板水龙头前洗菜,看到我们进去了,也不说话。我们天天在这吃饭,要是平常做事,他都知道我们几点下工,几点吃饭,在我们来前,把菜都做好了,等我们来,吃现成的,现在,我们没做事,他不知道我们几点吃。我们没事做,也不饿,不饿就没必要吃饭,所以,我们来饭店里,一般是先玩了一会儿老虎机,输了十元钱,觉得无趣,才走出饭店,来到街上,来到马路上,这条路我们很熟悉,往前走一段路经过那些足疗店,穿过足疗店,路过镇上的广场,和十字路口,便来到了路两边都是商家的小镇了。我们没事时,每天都会来回走一趟,去超市,去五元商店捡便宜,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有时什么都没买,就走出来了。

  刚下过雨,天阴沉沉的,广场上没什么人,一个大人推着小孩在玩秋千。我就在另外一个秋千上坐下,来回晃荡,我的同伴比我大十岁,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同性恋,这是他自己说的,没人问他,也没人对他的同性恋身份感到奇怪,他每天都和曾经的一个工友打电话聊天,那个工友也是同性恋。我在荡秋千,他就在一边等着,到处张望。

  看,快看,那不是许文强吗?他惊讶地说。

  我停下秋千,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错,是许文强,他不是说不出来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广场上了。我想喊一下许文强,给他一个突然袭击,但他叫我等一下,说接下来一定有好戏看。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个女人从广场的另一边向许文强走去,和他碰头了,说了几句话,一起离开了广场。

  她是谁?在我去镇上买瓜子的路上,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我。

  我们买好了瓜子,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回到了住处,等许文强回来。

  不一会儿,他终于笑嘻嘻地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们问。

  没去哪里,就下去逛逛。

  你还能骗得了我们?你是不是去广场了。

  许文强惊讶地看了我们一眼。

  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看见了,还看见你和一个人女人在一起。她是谁?

许文强没说,我们也没兴趣继续问下去了,但对他的神秘感又增加了一些。

4

  我和许文强越走越近,在下雨那几天,我和许文强很多次一起走进土包上的一家网吧.我们像兄弟一样坐在一起上网,他看电影,而我则是漫无目的地浏览网页,往往,我们一连上一上午,等姐夫打电话过来,叫我们去吃午饭,这时,才慢悠悠地离开网吧。

  我对许文强印象很好,因为他不装,想去找小姐了,就去找,从不避讳别人的目光。我们从网吧里走出来时,往往要走下一段石阶路,下面便是一排排足疗店。每当我和他走过那些足疗店,许文强总会告诉我那些帘子后面秘密,哪家店里的小姐长得漂亮,哪家已经人老珠黄,又是哪家店里的是新来的。许文强津津有味地说着这些,并时不时地去瞅一下那些店,我想他一定在找他的老相好,或者是像发现新的目标,为他下次行动做准备。

  我和许文强越走越近,每次我和他从网吧回到住处,屋子里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好像我们刚刚做了一件羞耻的事情。这个目光针对的不是许文强,而是我,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是刚刚从学校出来的,脸白手嫩,甚至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现在,我竟然和许文强混在了一起,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许文强带坏,被他带进那些足疗店里去。姐夫对我的担忧最多,他还代兼任着照顾我的责任,在我来到这个工地之前,姐姐就明确地告诉姐夫,让他好好照顾我,不要让我学坏,更重要的是不要染上坏的习惯。现在,我和许文强走得越来越近,姐夫觉得他有必要叮嘱我和许文强离得远一点。有一天,我和许文强上网直到深夜,回到住处时,姐夫把我叫到屋外,在漆黑的夜里,他递给了我一根烟,我挥挥手,说不抽。然后他意味深长地说,你不要和许文强学坏了,他是破罐子破摔了,你还年轻,要是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惯,这对你可不好,我不知道姐夫说的是什么,疑惑地看着他,最终,姐夫终于说开了,说这么晚,你是不是去找小姐了?我一听,觉得很吃惊,拼命地摇头,说我们只是去网吧了,听到这里,姐夫还不相信地看着我,然后叹一口气,独自回到房间里去了。

姐夫的担忧不是毫无由来,实话说,我想和许文强一样肆无忌惮地去找小姐,去那些只需要花费五十一百的,就能解决欲望,就能让自己摆脱日常的压抑的地方。我们每天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在高处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掉下去,然后彻底和世界告别。当从架子上爬下来时,那些恐惧才消失,才感觉到脚踏实地。我们辛苦了一天,在饭店里草草地吃完饭,浑身脏透了。待在房间里的那种无聊,以及雨天那漫长的等待,都让我们感觉生活的一成不变。当我在这里呆得时间越长,我便理解了许文强的行为了,这时,我倒是羡慕他。有好几次,深夜,我一个人从网吧里走出来,路过那一排排足疗店,路灯打在地面上,有些昏暗,但足疗店里的灯光却带有一丝温暖。那些小姐们还坐在店内的沙发上,或看电视,或织毛衣,在等待着夜行者进去。有好几次,我故意沿着她们的房子走,勇敢地和她们对视,如果是白天,我绝对不敢这么做,白天,我们一起走过时,我都是离她们远远的,但现在为什么我要特意走近去看。想到这里,我的心跳不知不觉地加速了,当其中的一个小姐突然朝我招手时,我却抹过脸去,好像被侮辱了似的,加快脚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因为工程的延期,姐夫决定在雨天施工,于是,我们便冒着雨水做事。尽管大家都十分不情愿,但是休息得时间越久,我们就越担心,因为只要在工地上呆的时间越久,花销就越大,赚的钱就越少。每天不做事是赚不到钱的,老板的工钱还没付,如果工程延期了,就更没有理由去付款了,这是我们最为担忧的时期。所以,每天一大早,我们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而窗外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有点寒冷,为了御寒,我们多穿了几件衣服,然后陆续地从屋子里出去,尽管细雨撒在脸上,当我们来到工地上做事时,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我们一边做事,一边看天,只要雨不要下得太大,就会继续做下去,但是只要下大了,就不能再做了,哪怕工程赶期也不行。因为是下雨天,这幢大楼的施工停止了,工地上的机器被雨水冲洗,上面滞留了一些雨水,有些泛黄,地面上也积攒了不少雨水,整个工地上只有我们这六个外地人,我们像被这个世界给遗弃了的人。但,往往我们做到一半,大理石切割到一半,雨却越写越大,这时,架子变得更滑了,我们的衣服被雨水淋得透湿,这时,姐夫便叫我们不要做了,于是,我们又一个个从架子上爬了下来。

5

我去网吧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和许文强一起去,有时一个人去,渐渐的,感觉自己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做完事,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大理石的粉末,脸上也有,在吃饭之前,我们照旧在饭店外的水池子里洗一下,但他们洗得往往很草率,把手简单地冲一下即可,只有我会仔仔细细在手上涂上买来的肥皂搓洗一下,还把脸也给洗干净,有时,我还会回到住处,换下脏衣服,才去吃饭,这时,它们便会对我报以异样的眼光,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当他们在饭桌上大快朵颐,我却慢悠悠地吃着饭,尽管那些菜眼看着就要被他们一扫而光了。

  我开始离开许文强独自外出行动,往往我会一个人沿着小镇的主干道一直朝前走,来到热闹的街市,在那些五元店里到处闲逛,但却什么都没买就走出去,又拐个弯,来到小镇的护城河边,因为是冬季,护城河底的大大小小的石块裸露出来,像是史前古人留下的遗迹。我沿着护城河一直往前走,毫无目的,我穿梭在古老的街道,看着那些垂暮的老人闲坐在门前,他们不知道我内心的烦恼,如果知道,不知道会不会嘲笑我的胆怯。

  有好几次,我都想离开这里,但最后还是留下了。

我越来越喜欢夜出了,一来,因为我吃瓜子吃得太多了,很快前一次刚买的瓜子就一天之内就被吃完了,往往,我们买的瓜子一起吃,所以,没到晚上,房间里就充斥着嗑瓜子的声音,渐渐的,地面上便铺满了瓜子壳,每当这时,我就知道我又要出去买瓜子了。我买瓜子喜欢去固定的那家,因为他家的瓜子最好吃,买好瓜子,如果不回家,还会去网吧里玩一会儿,逗留到深夜,拎着瓜子回家。我留意着马路两边那些足疗店,猜测许文强去过那家店,临幸过哪个小姐,这样的猜测往往让我躁动不安,我经常看到一个裸露着巨大的胸脯的胖女人坐在门后,几乎,每天我都能看到他,她的敬业态度让我钦佩。我想象着许文强那瘦弱的身体压在她身上的情景,想象着那副滑稽的场面就会感到一丝快乐。

我曾经对许文强的潇洒感到嫉妒,甚至一度,也想在下工之余去那些足疗店放松一下,但最终都放弃了。

6

  许文强长得有点瘦,却很能吃,往往一餐能吃三四碗饭,当别人都吃过了,菜也吃光了,只剩下一些汤水时,他便把汤倒进饭里,照样吃得津津有味,这让我惊讶不已,大概只有吃得饱,他才能有精力去做事,有精力去光顾那些足疗店吧,所以他从不亏待自己。随着,工程拖延的时间越长,许文强临幸的小姐越来越多,我们住处下面那一排足疗店他几乎都去过,长得漂亮点的他甚至临幸过好几次,但依然意犹未尽,所以,当我们去镇上路过这些店面时,他便会乐此不彼地告诉我哪家店里的小姐技术好,哪家店里的小姐服务很马虎,哪家店里的小姐年龄小,哪家店里的小姐是新来的,这些话从许文强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聊家常一样,就算有路人经过,他也照样说得很大声,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必要遮遮掩掩。他说得放得开,我听着听着,渐渐地耳朵就羞红了,提醒他不要再说了,但是他刚刚说得兴头上,怎么能停下来呢。

  有一次,我还没结束,她就叫我快一点,快一点,真让人扫兴,所以,我就少付了她二十元。这样的女人我下次再也不去找了。许文强笑着说。

  这样的话题每天都会让人感到很欢乐。

  离我们住处不到两公里,有一处温泉城,那里到处都是温泉洗浴店。镇上马路上的指示牌都指示着有这样一个地方,指示牌上面显示:“温文尔雅温泉会还有5公里路程。”我们每次只要一抬头便可以看到,因为距离的问题,谁都没有去的打算,尽管每次许文强都说要去,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后都没有去。

  南方山城的雨说下就下,年底了,天气也冷了许多,正好,镇上新开了一家浴室,正在搞促销打折,每人二十元。有一天下午,我提前从工地上回来,正躺在床上,眼看就要睡着了,这时,姐夫叫我去洗澡,我被他这么一叫,睡意全无,便只好起床,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去浴室洗澡,是我们这一行人唯一的一次集体行动。我们在浴室里洗了大约一个小时,把全身上下洗了个遍,顺便把冬天积存在身上的霉气和寒气也洗了。洗完澡后,我们并没有继续逗留下去,只在休息大厅看了一会儿电视,没人偷偷地去二楼,二楼不言而喻是个风月场所。

  这里的生活对我来说越来越没意思了,因为下雨,工程完工遥遥无期,我们一群外地人像被遗弃在了这里,每天除了吃饭,上网,就是打老虎机。姐夫也迷上了打老虎机,但许文强对此不感兴趣,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或者捧着杯水,玩手机。

  我对打老虎机也不感兴趣,这一点倒和许文强有点像,大概许文强也看到了我的无聊,于是,一天下午,当我正要再次去镇上买瓜子时,许文强叫住了我。

  哎,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我和许文强从二楼走下去,来到那条布满足浴店的马路。

  我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去那家我常去的瓜子店。

  我回头一看,许文强又习惯性地往那些足浴店靠近,和小姐们打招呼,其中的一个还是他的老相好,他一共临幸过她三次。

  我叫他,他才悻悻地离开了她们,跟上我,他的老相好在叫他进去。

  我昨天才做过,不行啦,不行啦。许文强笑嘻嘻地说。

  窗帘关上了。

  前面一家是新来的,你等我一会儿,就十五分钟。许文强说。

  看到许文强那猴急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说好的,你怎么又改主意了,要是想去,就等陪我买完瓜子再去。

  我怕她等下走了。

  哪有这么快。

  好好,等下去,反正她又走不了。

  我和许文强买完瓜子后,不知不觉走上了天桥,这里的车辆比天桥下的多了很多,天桥往左是小镇,往右是那些温泉城。我们照例看到了那些指示牌。“温文尔雅温泉会所离此4公里。”

  哎,你想不想去洗个温泉。许文强鬼鬼祟祟地问我。我说无所谓。他说,那好,咱们就坐公交去吧,这里刚好有去那里的公交车,挺方便的,我说好,于是,我们俩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上了一辆过来的公交车。

  公交车开出热闹的小镇,沿着一个宽敞的马路往前驶去,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像到了美国西部某个荒凉的马路上,在一个下坡后,终于看到了房屋,零零散散的坐落在田野里,透过车窗户,看不到一家温泉店,便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所谓的温泉。窗外的草地上,有一只散养在田野里的牛,一个抱着弟弟的女孩穿梭在田间小道上。车子继续往前开了一会儿,大概半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终点站,公交牌上显示这里叫做“蛙泉村。”

  我和许文强走下车子,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走了没一会儿,道路两边的店面多了起来,有卖布匹的,有卖甜品的,也有卖水果的,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离开这个菜市场后,终于看到了那家叫做“温文尔雅温泉会所。”一家很不起眼的店面,两层楼房,和一般的宾馆没什么区别,大厅照样有一个前台,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那里,孤零零的,好像很久都没人进去了。

  我们站在马路上看了一会儿,把这家“温文尔雅会所”给剔除了,继续往前走,依次看到了“良辰美景温泉会所”、“美丽人生温泉店”、“快乐享受温泉”。我们一共看了大概有十几家,但没一家让我们觉得这里就有所谓的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有一家,我们被带进去看那个所谓的温泉房,等进去一看,一个大房间里摆了一个浴缸,浴缸倒足够大,但没有洗温泉的感觉,我们失望地走了出来,回到了大路上,不知道该往何方去。

  最后,我和许文强决定走进一家普通的浴室,不是温泉店,也不是温泉会所,就是一家十五元洗一个澡的浴室。因为白天,生意不多,整个洗澡间,只有我和许文强,还有另外中年男人。我们三个人先用莲蓬头冲了一会儿身体,然后在水池子里泡了一会儿澡,直泡到皮肤微红,感觉再继续泡下去,皮肤就要起皱了。我和许文强从水池子里爬了起来,穿好浴室里提供的衣服,掀开一个帘子,来到休息大厅。我们并排地躺下了,电视就在我们眼前,休息大厅里人倒是多一点,他们好像都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我甚至听到了打呼噜的声音。

渐渐的,感觉有点疲倦了,我闭上了眼睛,但睡不着,不一会儿又睁开了,看到两个女人的身影向我们走过来。

她们便是这里的小姐。

  我不管她们,她们也没有骚扰我,都朝许文强走去,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你们不要搞我,我今天来就是想洗个澡。他好像被她们个摸痒了,呵呵笑了。

  她们照例骚扰他,在他身上乱摸。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旁观。

  不一会儿,她们见许文强不动声色,大概觉得没希望了,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先是摸我的胳膊,再是小腿,然后是大腿。

  我只是感觉被一双陌生的手抚摸,没感觉这是一双想撩起男人欲望的手。

  我一点欲望都没有,只觉得可笑。

  我爬了起来,连水都没喝,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很快,便换好了衣服,没等许文强出来,一个人离开了这家浴室。

  我一个人站在马路上,看着周围那些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回想起之前很多歌夜晚自己一个人焦躁不安地看着小镇上足疗店里发散出来的暧昧的灯光,感觉自己一下子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半个月后,工程还没结束,我觉得再继续呆下去毫无用处,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坐上了一辆开往家乡的顺便车。透过车窗,看到姐夫和许文强们和平常一样从住处走出来,沿着那条布满青草的小路,朝那家他们经常光顾的饭店走去。不一会儿车窗被雨水淋模糊了,他们的身影也模糊了。然后,我的眼睛一下子潮湿了,窗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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