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我长大，我却忘了你已经变老

你陪我长大，我却忘了你已经变老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两个月，我三岁；我小小个，你大大只；你很活泼地摇着尾巴，我害羞地躲在妈妈背后。爷爷很开心地摸着你的头：“这是小虎！”

你是一个很活泼的狗狗，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我很害怕你。妈妈向爷爷抗议，一定要将你栓起来。从此以后，你就套上了重重的铁链子，活动区域被局限在门口半米内。你依然很活泼，看到家人就开心地摇尾巴，看到外人就威猛地怒吼。

乡下的日子总是很平淡，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看门狗，而我却是五岁的熊孩子。你依然在你的三尺天地欢脱，依然为偶尔鱼汤拌饭欣喜；而我却是家里的混世魔王，天天满院子跑，我已经识破了你装腔作势的伪装，再也不怕你。我们经常玩游戏，我当警察，你当小偷，我拿石头砸你，你只有拼命地跳来跳去，直到后来被爷爷发现，把我骂了一顿，这才作罢。

对你最深的记忆就是有天半夜，你狂吠不止。大家匆匆忙忙地起床查看，看到了一个仓皇翻墙的黑影，很死死拽着链子的你。我不知道家里丢了什么东西，只知道爸妈一直叹气觉得不该把你栓起来，此后你就拥有了自由活动的权利。

你是一天黏人的狗，喜欢跟在人后转悠，每天早上会跟着爷爷逛田地，中午会和爷爷一起来接我放学。你们总是在第二个岔路口等我，那时没有高楼，远远的我就能看到一人一狗在那瘦瘦高高不知叫什么树下，你总是跑的很快来接我，你那摇来摇去的尾巴好像从来不会停下。

后来，我上小学了，住进了市区，但爸妈也常带我回来看看。再后来，爸妈离婚了，我就很少回来了。

再一次住回乡里是08年地震的时候，那时候你已经有些老了，但是我并不知道，我不知道狗狗的寿命只有十余年。在我看来，你依然像以前那样活泼而且精力充沛，邻里之间，就你的耳朵最灵，叫声最大。

地震那段时间，我们在院子里搭了帐篷，你没有了活动空间，外面经常人来人往，爷爷怕你乱跑，又把你拴了起来。

那是一个特别沉闷的暑假，天气很热，没有空调，家里的老电扇总是卡兹卡兹的响，电视也很无聊。

唯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村里发赈灾资源，家家户户拿着一个簸箕去装。我现在还记得那一个装满各种包装箱的门面，还有一个踩在箱子上的志愿者，他左手拿着大喇叭，右手拿着全村人的名单。奶奶在一旁打听怎么分，而我却只看到了那个志愿者脚下踩的冰红茶，“谁被分到那个的话，真倒霉。”

物资发了好久，但是我一直很兴奋，我们分到了好多好多东西，幸好没有那箱被踩过的冰红茶。爷爷牵着你过来了，他看我们很久没有回来有些着急。结果最后你自己独自跑回去了，爷爷留下来当了苦力。

回到家后，我把所有东西都数了一边，感觉自己像个富翁。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找到了乐趣，那就是决定今天吃什么零食。

有一次，开了一个紫米羮的罐头，好难吃。于是趁爷爷奶奶不在偷偷倒在了你的碗里，你很开心地舔的干干净净。那是我唯一一次给你喂食。

后来，初中、高中、大学，学习很累，生活很忙，很久没有回老家。大一的那个寒假，回老家团年，一敲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叫声。

爷爷开门，先跑出来的是你。我下意识的往后面一躲，爷爷连忙搂住你，没事没事，你看它还认得你呢。

一看，你果然傻乎乎地张着嘴，给我摇尾巴，真的没想到6年后，你还能记得曾经经常欺负你的我。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有些老态了，身上的毛稀稀拉拉，但是依然和小的时候一样黏人。吃饭的时候，你在大家脚边晃来晃去，可是最后扔给你的，只有啃剩下的骨头，奶奶还一直赶你走。

后来，我又走了。大二那年，再见到你时，你已经老得不像话了，屁股的毛已经掉光，露出了光光的屁股。后妈又恰好怀了孩子，爷爷怕你吓着后妈，把你关了起来。

当时我想着，以后多来看看你，可是，回家之后，我又忘了。之后，团年的地点变成了市里，我也忘了有个你。

前一阵子，亲戚要去旅行，将她的宠物狗寄放在我们家。那是一只很可爱的泰迪，但是很挑剔，每顿都要吃肉，每次我们吃饭都在饭桌旁候着，大家看他可爱，又给他好多肉吃。他很聪明，知道在卫生间上厕所，在我妈生气的时候回装可怜。他也很凶，因为我揉了揉他，被它咬了一口，打了五针。

但是，我依然很喜欢他。

昨天，和一个朋友聊天。他说自己的狗狗很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可是国庆节马上要结束，没办法陪它了。

我突然想起了你。可悲的是，我甚至不知道你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我从没摸过你，因为我总觉得你身上长满了虱子和跳蚤，却对其他狗狗又揉又抱；我从来没夸你聪明可爱，其他狗狗却可以凭借不错的外表获得赞誉。

曾经有个狗贩子告诉我：在中国，最聪明，最健壮的狗就是中华田园犬。因为他们在这个土地上繁衍了上千年，他们最适应这里的气候，也最懂这里生活的人。

而可悲的是，你就是一只中华田园犬。所以，你只能落魄地守一辈子大门，吃一辈子的残羹冷炙，然后寂寞地死去，被主人忘记。

希望你依然好好地活在那一方小小天地，等我回去，一定给你煮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