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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令之对酒当歌|无面之面

2017-09-04  本文已影响164人  叶人儿
世人皆在牢中

1.复仇

青阳城外,赏月楼内,悠悠琴声飘荡,搅拌得深夜破窗而入的清辉也微微抖动。

白衣男子盘腿端坐,焦尾琴横于两腿之上,已然弹得如痴如醉,带着面具的头颅轻轻歪斜。

斜扑着张智才被琴声催醒,费力地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彷如无骨。

他抬起头去找琴声来处——“车,车螺。”声若游丝,却已用尽气力。

车螺并无停止之意,继续弹奏。

“别,别,别弹了,我这是怎么了?”张智才尝试着撑起来,仍是徒劳。

“你睡着了。”车螺停了下来,悠悠答道。

“我,我……”张智才晃了晃脑袋,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也想回忆起点什么——

“车螺公子,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赴会来迟,见谅见谅!”

他看见自己玉面含笑,青色直身拾级而上,推门而入,腰间的素线水玉映着月色摇摆。

凭窗望月的车螺闻声回首,从阔袖中伸出右手朝席间示意,“公子请坐!童儿,上些果饼来。”

然后自己大大咧咧往席间一斜,拿起酒器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下……

“我才饮了一杯,怎么就醉了?”张智才想起来自己受邀饮酒赏月,车螺还有新曲送他。

“智才兄不止饮一杯吧?还有抚琴听故事呢!”车螺提醒他。

他闭上眼睛仔细再想——

“车螺,你的新曲呢?奏来奏来,月圆之夜,本公子抛却娘子,可不是只为与你饮酒赏月的!”

他看到自己举起酒杯与车螺对饮,然后催促对方弹奏。

张智才爱好琴曲,半年前,车螺到青阳城,一曲《广陵散》轰动青阳城,一时间,酒馆茶肆、街头巷尾争相传说,"聂政刺韩王"等故事口口称颂。

他慕名拜问,所惊:车螺竟是个无面之人,容颜被毁,常以面具示人;所喜:车螺果然琴艺精湛。

当日车螺以琴试友,一曲《流水》奏出万千变化,时而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时而淙淙铮铮,寒流细淌,悦人心脾;时而险象环生,惊心动魄……

曲毕,张智才喟然长叹,琴中流水之景几欲忘返。二人也竟效仿了古人,成为至交。

“对了,新曲叫什么?”张智才问车螺。

“《爱成魔》”

“喔,看来也是首有故事的曲子,定是以泛音述初爱之喜,以上下滑动音表情变激越,是不是?只是,这最终的结局,是喜是悲呢?”

“那你想先听听故事?”

“不不不,我更喜欢听你用指法讲述,语言难免影响效果,来来来,你抚琴,我饮酒,看爱恨情仇,岂不快哉?”

然后他便昏昏睡去,一觉醒来,琴音悠扬,故事男女应是蜜月喜悦之期。

那该睡得不长?但他却觉得好像睡了许久,醒来身弱骨软,不由自己。

事有蹊跷?张智才心中猜测,面上却不表露。

“我真的睡着了,咳,看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你的故事还没讲我就睡着了。”张智才再次挣扎着要站起来,还是没能成功,便央求车螺,“快,过来扶一下我,再给我弄点醒酒汤。”

车螺不动,面具后的眼睛里透着蔑视的冷光,只一眼,张智才心中便沉下去,却不明白这一切缘何而起?若是为财,大可不必花费数月之久接近自己。

“你还是先听我讲讲故事吧。”车螺声音冰冷。

“听过藏梦楼吗?”车螺问。

“新开的妓院?”张智才故作轻松。

车螺轻哼一声,道:“那是魔教!早前有个叶的女子便是教中之人,因被教中所爱之人辜负,受尽煎熬,却不能对其忘怀,便到药王谷求药,削骨易形,改头换面,而后回到男子身边,嫁他为妻。”车螺故意停了停。

“世间最悲,便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张智才回应道。

“若是男子从善,故事也至此无续,女子得偿所愿,男子有家有室。然而,男子以善人之虚,掩作恶之实,朝廷暗中派人查证,而来查之人,不巧正是女子的姐姐,姐姐见妹妹痴心如魔,不分黑白,为虎作伥,苦心相劝,不料反遭毒手,连同随行丫头也一起被害!

你说,为了男女情爱,连亲姐姐都下得了手,这女子是不是已然成魔?”车螺问道。

张智才爬到就近的墙根,仰靠在墙——土墙,不是之前的木楼雅座了。

他看着车螺,平静答道:“情爱蔽目,一人深爱另一人,自然不在乎他在外人眼中什么身份,在女子眼中,男子只是男子,不在乎其他。”

“正如翠玉在你眼中只是翠玉,即使她曾在青楼为妓,你也并不在乎?”

“是,也许哪天你也可以把我对翠玉的这种感情谱成曲子,嘿嘿,咳咳……”张智才本想继续他公子哥的不羁做派,奈何咳声连连。

“你不奇怪?”车螺起身问道。

“奇怪,向来绑我的都是为财,你却是要我听来故事。”

“那你就继续听完。

那女子不但杀了赴会的姐姐及其随从,还派人至客栈将其余随从一同清理,唯有一少年得以逃脱,但也身中毒镖,那一镖不偏不斜,贴着脸颊穿鼻而过,等他被人救醒过来,鼻翼不保,面容已毁!”车螺在袖中不觉握紧双拳,尽力控制自己,接着说道,“本来的例行公差,却突然落得这般结局,那一趟,他失去了敬重的宫主,失去了青梅竹马的致爱,甚至失去了原本的俊俏脸庞!你可知道他的痛苦?”

车螺的愤怒让张智才又惧又怜,半天才想到问他,“即便这样,又与我何干?”

“因为那被毁了容颜的少年就是我,而那杀人的女子,就是你的娘亲,张老夫人!”

“不可能!不可能!我娘根本不会武功!”张智才虚弱地辩驳。

车螺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人推门而入打断了,来人不耐烦地朝他抱怨:“你跟他罗里吧嗦那么多干嘛?还不如我一刀先解决了他!”说罢自矮靴中拔出短刀,转身朝向张智才。

“你,你是,李,李……”张智才结巴了。

“是我!张公子,当年怡红楼一别,这几年你过得滋润啊!”李意涵咬着牙根恨恨道。

“李公子,当年灾民闯入你家之事真不是我所为,你何必迁怒于我呢?”

“不是你?利用灾民操纵粮价的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不是你为了抢回翠玉,还会有谁?我只恨当年太小看了你,以为你只是个贪恋红尘脂粉的公子哥,没想到却害了我爹娘性命。灾民闯入,我娘本就体弱,那次受了惊吓,不日病亡,父亲对娘亲情深义重,不久也追随而去,我李家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你毁了!

你说,这仇,是不是该不找你报?”李意涵咬着牙将短刀朝张智才插去,却不中人,刀身深深插入墙体,灰黄的粉末簌簌落下。

“够了!”车螺喝止了李意涵的疯癫举动,问他,“他的随从回去多久了?炸药都布置好了吗?”

“放心,早就布置好了,等到天明,他们一来,我就用火把将火药一点,噗~嘭!就送他张家一家老小到地府团聚!哈哈哈哈……”

“够了!你先去休息吧,事成之前你最好控制一下自己,不要影响计划!”

“哼!”李意涵将短刀从墙体拔出,摔门出去。

这楼内藏了炸药?爹娘曾是魔教之人,杀人作恶?那平日里的慈祥善良都是骗人的?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让张智才无法面对,也让他不知孰真孰假。

2.对战

“车螺!你出来!”一个沉沉的声音在赏月楼外叫喊。

“哟,来了!”李意涵有些兴奋,走到窗前轻轻撩开窗帘一角,见张大善一副凛然之势立于院中,晨风吹得衣衫猎猎。

李意涵回首道:“只来了张大善一人,叶水瑶没来啊。”

“她来了,不过是不想让张大善知道罢了。”车螺说着又坐到焦尾琴前,凝了凝神,抬手抚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弹琴?”李意涵又不耐烦起来。

呼!

一条黑影带风而来,李意涵凌空而起,应声落地,口吐鲜血。

他挣扎着爬起来,抚着心口躲到车螺身后。

“你到底是谁?”叶水瑶看着泰然自若的车螺,“对智才交友我向来谨慎,没想到还是让你钻了空子!”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为你谱了一首新曲,你听听,智才已经听过了,还没来得及评价。”车螺仍是专心于琴,并不看她,只以腹语答话。

“少给我装神弄鬼!拿下你的面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谁!”说罢,以掌风直取车螺面门,速度之快,不及掩耳,屋内一应物件纹丝不动。

车螺亦不慢,琴声徒然急转,一勾一拨间便见光弧突现,即而变为光束迎击掌力。

但见两股劲力相撞,炸声四起,叶水瑶轻盈一闪,避过余威。车螺带着李意涵趁乱退入暗室。

张大善听见巨响腾身而起,可是房中除了残骸,哪还有人?

3.暗室

暗室内,车螺扶李意涵坐下,从怀中取出凝神丹塞进他口中。

药效未尽又被点了哑穴的张智才还软踏踏仰靠墙角,看着狼狈进来的二人,眼神中有怜悯之色。

“你怎么样?”车螺问道。

李意涵抹掉嘴角的残血斜瞥墙角的张智才,“放心,就算要死,也要等他先死!”

“那你看好出口,待会我引他们同时进入,我从出口出来你就按下机关,马上点燃火药!”

“放心!这些我都在心里演练了几百遍,保证炸死他们!”李意涵嘴角勾起冷笑。

车螺看向张智才,莫名心生怜悯,大半年的接触,让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公子哥果然对张大善二人之事全不知情,虽然外表不羁,内里却是善良之人,昨夜告诉他的那些真相,想必于他已是巨大打击,这样因为株连而陪着那对恶人殒命,是否太过残忍?

这六年来,车螺受尽苦难,苦学琴艺,苦练武功,自从宫主和落落被杀,自己又遭遇如此大难之后,他已然是靠着仇恨而活,人生的意义只剩报仇!

当年是李意涵救了他,送他养伤医治,也为他的苦学提供钱财保证,但是,打心底里他依然认为李意涵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救他帮他,也不过是为了利用自己共同杀敌而已!

车螺走过去,点开张智才的穴道,“你已是将死之人,可有什么想说的,我让你死个明白。”

张智才一阵痉挛咳嗽,涕泪横流,渐渐才坐直起来,看着车螺:“让我看看你的脸,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

车螺犹豫片刻,摘了面具,一张狰狞的面孔看得张智才目瞪口呆,被削掉鼻头的地方豁然留着丑陋的大洞……

他不忍再看,扭过头去,声音有些哽咽,“你,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到底是谁?”

“长轩!不过这也只是个名字罢了,我与落落同被宫主收养长大,六年前她们被你的好娘亲亲手杀死!”

“我爹、我娘和你家宫主,之前都是魔教的人?”张智才又问。

“是,魔教在边关组建了一个藏梦楼,以行侠仗义之名蒙骗一些江湖人士,也同时收留很多孤儿,教他们习武练功,作为己用,他们三人便是其中之一。

后来宫主发现藏梦楼实为魔教幌子,一把火烧了那里,让大家各谋出路,然后,就是我之前给你讲过的故事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哈咳咳哈哈”张智才边咳边笑,再一次涕泪横流。

“你笑什么?”车螺问他。

“我笑这世间太可笑,我笑人面都太假,我笑人都太可怜,哈哈哈哈,咳咳……”

“什么意思?”

“你所说之事都是你家宫主所言吧?当年之事内情如何你可确知底细?别的不说,车螺公子,扪心自问,你费尽心思接近我,找我们报仇,有几分为家主,有几分为爱人,又有几分是为自己?如果当初我娘派人杀你不成,也未伤你如此之重,你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复仇?”

车螺一惊,心内微微颤动,这个问题他并未想过,这些年他确实在心中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要为宫主和落落报仇,而更深层次的原因,总是刻意掩盖的。

李意涵看出了车螺异常,怕他心软动摇,突然一刀朝张智才猛扎过去,车螺惊醒过来,一把提飞了李意涵,可刀刃已深入智才腹中,鲜血潺潺流淌。

张智才快死了!这个意识让他心里莫名阵痛,也许在他的面具下依旧保存着当年的善良,只是仇恨太重,将它遮盖了,但是,遇到了善良,它依然能被唤醒。

车螺撕了衣摆堵在伤口,抱起他冲出暗室。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车螺心中默念,扬鞭策马,带着智才向城中求医。

武侠江湖

琅琊令第二十三期:对酒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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