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岭大坝沟拉木头
大坝沟地处秦岭深处的群山环抱之中,北距沣峪口20多公里,南距秦岭主峰分水岭五六公里,在青岗树村南,蜿蜒的西万公路从沟口经过。大坝沟山大沟深,森林茂密,属牛背梁自然保护区,五六十年代这里是国家宁东林业局的木材采伐区之一,叫大坝沟林场,为长安一带各行各业生产和建设提供木材。
我1974年高中毕业到1977恢复高考这几年,返乡务农,担任生产队副队长。那时候生产队要盖公房,所需木材用料,要在公社办好批准手续,自行去大坝沟林场去拉。那个时候没有机动车辆运输,全靠人步行用架子车把木头往回拉,我是副队长,年龄轻,因此进山拉木头的活就自然落在了头上,大概算下来,只少进大坝沟拉木头,跑过六七次之多,经历了太多至今难忘的故事。
每次进山拉木头,十几个青壮年会结伴而行,俩人一辆架子车,每次去七八辆车子,往返需一天两夜的时间。出发前,家里就会烙好锅盔,用布袋一装算做两天的干粮,一般半夜醒来,吃一碗干面,晚上十二点左右互相一叫,就分别拉着架子车出发了。老人们讲究,出发时,在家门口点一小堆火,让我们从火上跨过,避邪图个吉利,保佑一路平安。村子距沣峪口有十几里路,夜色中,大家有说有笑,进沣峪口向大坝沟进发。
进沣峪口之后,虽然是上坡路,但毕竟是空车,也不显得累,单程30多公里路程,一般在天亮时就到了青岗树村附近,然后下西万公路,向东拐过桥就进入了大坝沟林场的小路了。从西万公路到大坝沟林场办公区这十几里山路,崎岖坎坷,实在难走,等到办公区后就已上午十点左右了,大家在这里歇脚吃饭,我就跑前跑后办理相关手续,等拿到手续,才知道还要再走几里山路,才能到装木材的地方,这几里山路格外难走,说是路,实际上就是木头冲击而成一道小沟,拉着架子车几乎是在石头上行走似的。到达指定地点后,林场的师傅就会按审批的方量分监督我们装车。装好木材的车子已成重车了,下坡山路,主要任务就是两个人用力扛着车辕,控制车子小心翼翼地慢慢向下移动,稍有不慎,车子就会冲下悬崖,后果将不堪设想,虽是下山路,不用人用劲拉,但用肩膀扛着车一步一步往下挪动,使人更为费劲操心,不大功夫,就会累得人喘气冒汗。一般在下午三四点钟,我们才能走出大坝沟,踏上西万公路,大家才能松口气,停下抽袋旱烟,啃点干粮充饥,然后上路往回赶。
回家的山路总体是下坡路,大家的任务就是用肩膀扛起车辕,不让车下滑,为了增加磨擦力,还在车尾绑一根木头,当刹车用。但在黄土梁,高砭子几处,也有几里上坡路,两人一车是拉不上去的,大家就合伙推一车上去后,把车放好,再下来推第二辆车,就这上下住返几个回合,才能把车推完。好在到这几处地方时,已是晚上,再加之过去的公路上,很少有汽车经过,推上去的车虽在几里路外,也是安全的。一路顺利的话,一般会在半夜时分,赶回家的,掐指一算,刚好一个对时,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
有一年囯庆节,还是我带队上大坝沟拉木头,走时艳阳高照,仲秋时节,一般也就穿两件单衣就行了。但当进到大坝沟时,天气骤变,狂风大作,下起了鹅毛大雪,冻得人直打哆嗦。刚好林区有个小卖部,卖散装白酒,于是大家就先后买点酒御寒。当年,我是不喝酒的,本家我栓柱达说,少呡一点就不冷了,说着就把钱递给了售货员,只见售货员把打酒的小提子朝洒坛里一放一提,大概有二两酒打上来了,栓柱达看我犹豫,就鼓励我说,男子汉,喝点酒没事,喝不完我替你喝。我想,我不但是男人,更是带队的队长,不能让大家看笑话,便鼓足勇气,脖子一杨,一口气二两酒全喝下肚了。之后我们便上山装车再下山,虽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但我浑身发热,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儿,感觉真爽!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喝酒,而且是自制的劣质散酒,发生在在大山深处,风雪交加之时,令我终身难忘!
还有一次,去大坝沟给我家自家盖房拉木材,那是私人的事了,就只能叫上几个相好的同学,拉着两辆架子车上山了。好同学叫李占盈,儿时经常在我家吃住,关系极为密切,像亲兄弟一样,我和他合伙一辆车,上山空车,他就让我坐在车上他拉车,装好木材后下山,几乎就不让我帮他,我一路只跟着他小跑。不巧车到立元坪时,车胎被扎破了,不能行走,又是晚上,前无村后无店,急得我团团转,只见他不急不慢的说,没事,卸车拿去修。等木材卸完,他又一人拉着车子朝几里外的立元坪道班去修理。一两个小时侯,夜色下的山路上,他一人拉着修好的架子车回来了,当他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我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这才是世交好友,金子般的友谊!多年之后,我回家问占盈的日子过得咋样,家人说占盈已得病走了。我听后一愣,好硬朗的身子骨,咋说没就没了呢!至今,好友的音容相貌,象秦岭深处的大坝沟,更象在大坝沟拉木头的往事,在我的脑海里挥不去,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