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小说诗与远方

一尾游:第二十三章 暗潮涌动

2020-06-25  本文已影响0人  小满秧

阚达的十二年前,是先帝在位时的新瑞二年,彼时东禹历经贺氏两代皇帝的十余年的励精图治,已初显太平盛象。边城旺族藜氏运旺事盛,占着天高皇帝远,借称前朝后裔之名,起谋反之事。而戴蛮奉命平反,虽兵强马壮,却缺了天时地利,接应的另一方队伍突遇山洪,阻于半道之上。藜氏趁机打了戴蛮一个措手不及,主军被围,一时难于纾困。

陶嶙在一旁挠头疑惑道:“陶某当时年幼,虽成年后偶有耳闻此事,仍有一事不解,边城一战恰逢秋收结束之时,阴气初盛,这山洪未免来得太蹊跷了。”

阚达叹了口气:“并非这山洪蹊跷,而是不幸遇到了一个蹊跷的道人。那方队伍放火烧了紧临边城旁的瓦山,想引火入城,恰逢一个道人路过。他只道山中生灵岂能因人祸遭殃,便招雨灭了山火。后来我听军中亲历者道那道人只说了句‘人命是命,这万物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便朝天挥了挥手,顿时乌云密布,暴雨如注,宛如末世来临。”

道人被唤作红眉道人,并非他眉毛是红的,乃是因他眉心有颗红痣,红眉道人倒是潇洒走了,可这暴雨下了一天一夜,竟生了山洪,两军无法接应,形式逆转,戴蛮陷入困境。眼见有全军覆没之险,戴蛮知藜氏首领乃满大之性,于是兵行险招,选了一批心腹,领着一队人马向藜氏投降,剩下副将郑青浩领兵坚守阵地。

接下来就是戴军的里应外合,内外夹击之下,边城被破,藜氏之势瞬间土崩瓦解。谁知郑青浩生了异心,一口咬定戴蛮叛国谋逆之事,城破之际将戴蛮连同其心腹一同绞杀。再往后,便是郑青浩的胜利凯旋,回京后的一路高升,直至高坐怀化大将军一职。

随着一声叹息,阚达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听闻是先帝在位的旧案,却又牵连上了如今的军中要职,一旁的大臣们彼此交换眼神,神色各异。

众人表情落入贺千帆眼中,他端着威仪,凝眸沉思,接又虚眼探见南雅正蹑手蹑脚寻了个角落正要坐下。

南雅身子娇小,在角落里并不打眼,酒馆听故事般,望着众人带着几分好奇,与堂内那道不明的气氛中形成鲜明对比。

“南雅姑娘,圣人唤你于榻上就坐。”孙孟庆满脸笑容地唤着她,将她迎到了贺千帆身边。

贺千帆身旁早置了一方茵榻,像是专为南雅备置的。与往常的嫌弃排斥一比,南雅觉得有丝怪异,但她终归是个不客气的性子,看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贺千帆,就大大方方地跪坐了下来。

这一座,南雅脚上的粉白碎花履便从裙角露出一头。贺千帆忽而一笑,斜身朝南雅探去,状似亲昵。

“你原也有听话的时候。”他在她耳边笑道。

南雅先是一愣,耳根子便在贺千帆呼出的潮润中红了起来。手继又被紧紧地一握,这掌心原是如此的温暖,那红色顷刻间便生长到了脸颊处。

“乖,好好吃着,别说话。”指了指内侍端上来的芙蓉糕,贺千帆温言叮嘱道。

话语间,贺千帆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而南雅那耳边的炙热还一直滞留着。她低头咬了一口糕点,却食不知味。

十二年前的故事结束了,今天的故事还得继续。

眼神从南雅脸上的坨红移开,贺千帆轻轻道:“众卿怎么看?”

大臣们彼此交换眼神,嗡嗡嗡地低头交谈着,却没人敢接住贺千帆问询的眼神。半响,大理寺张卿抹了抹头上的汗,拱手弯腰站了出来:“此乃旧案,阚达当时未做检举,为何十余年后才告状,此乃疑点一;仅有口诉,却无实证,此乃疑点二。若此时就下结论,实在有失我东禹律法之公允。”

阚达听闻深吸一口气,方才说了那么多的话,萎弱的气息顿在苍老的胸膛里提不上来,说出的话像从灶台下的破风箱里发出似的:“小人有证!有证!”

说罢,招来一旁的婢子送上了经书,阚达取下自个头顶上的束发簪子,虚着眼,紧闭着唇,挑开封页上的夹,取出一页泛黄的纸来:“此乃戴将军十二前诈降前交于我的密笺。”

为解众人疑问,阚达继续说道:“戴将军当年恐计失败,将这能自证清白的密笺托付于我,戴将军死后我开了笺才知真相。而阚某简直不是人,辜负了戴将军,见那郑青浩灭口不眨眼,而我不过小小功曹,竟不敢将这信笺交出。再往后,郑青浩日渐发达,阚某也只敢将其藏于经书内,日日懊悔,久了竟成了心病,久治不愈,我这是罪有应得啊!”

张卿追问道:“何以知这密笺真伪?”

“笺上盖有戴将军私印,可与留存的文书做比对。”

有人忍不住了:“戴蛮虽为武将,却写得一手好字,民间私下仍有流传,可寻做比对。”

“这事就这样吧。”贺千帆凝着眉头听了许久,终是发话了:“先停了午时戴纯锡的斩刑,后面张卿你跟进吧!”

说完便起身,一把抓牢南雅的手:“我们走吧,朕累了。”

贺千帆的手厚实而暖煦,南雅的心里砰砰砰地捶着大鼓,脑袋里南腔和北调轮流唱起,她一时晕头转向,呆呆地跟了出去。

阚院门除了护卫军队,便是候在大门口的大臣们了,而左右街坊都被赶回家中呆着,有胆大站在窗边窥着的,也被卫兵一箭射在窗棂上,吓了回去。

龙辇放在门前,华盖做顶,精雕做身,顶下垂着绛色短绸,绸边叠着三层黑白斧头纹边,秋风拂过,那纹便波浪般起伏。在众臣的目送中,贺千帆亲手将南雅牵入车内,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眼神从被押解着的聂三娘身上匆匆掠过。

陶嶙正经过聂三娘身旁要随圣驾而去,却被她叫住了。

此刻聂三娘不复方才紧张的模样,神情云开月明:“若我猜的不错,倘若我未行绑架之事,戴郎也会在刑前接到刀下留人的圣旨吧,从一开始,圣人就未想过要杀他,对不对?”

陶嶙盯着她,沉默着没有吭声,只是朝她行了个叉手礼。

聂三娘还想说什么,斜目见刑部等官员回头朝这边看了看,于是抿了抿嘴,便不再他话了。

行完送拜礼,众臣不约而同长吁了一口气。

刑部王侍郎望着天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天机不可参透。”

秦向书在一旁奇道:“王侍郎何故做此感叹啊?”

王侍郎感触很深的模样:“凡事真是机缘巧合。这贼人绑人偏偏绑到圣人的卿卿,才有圣人为救所爱亲临阚院。好巧不巧,这阚达偏偏这时候醒了,才有了告御状的时机。离秋刑不过三刻,正是告了御状,戴纯锡才保住性命。但凡差这一步,错过了面圣,戴纯锡被斩了,阚达一介平民告高官要职,要翻先帝的旧案,谁又敢理会呢?”

秦向书呵呵了一声:“确实是巧。”

王侍郎看了周围,神神秘秘地说:“但这最巧的事是,好巧不巧,这郑青浩恰是梁王的心腹,手握一方兵力。”

民间暗自流传的夏文梁武,说的正是当前朝堂僵持的局面,而今这局面因阚达的出现轻轻撕开了一道口子。

拱手敬了敬天,秦尚书叹道:“天意难违啊!”

“话说回来,那昭华公主是圣人亲手救下的,这御书房美人也是圣人亲手救下的,看来圣人是有英雄救美的情结啊。只是若昭华公主回来了,这御书房美人该作何?”

秦向书忙拎着袖口摇了摇手:“不可说,不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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