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什么是专业

很少写专门大道理了，除非和自己有关，今儿这事得说说。

早一出门，走廊碎纸若干，是门外墙上贴的传单撕下来的。

我家的房子在成熟区，没几处空地了，从周围参差不齐的老宅里忽冒出这么一座又高又新的楼房，如同一个亮眼的姑娘站在战争营地里，让无数的士兵垂涎欲滴。是的，房屋中介就是这些士兵，锐利的眼光无时无刻不扫荡着战场，看哪里能寻到几个俏姑娘。政府规定，新居须住满五年才能出售，士兵们在四年多就活跃起来了，一个个挨村挨户地搜寻，敲门声络绎不绝，门缝里的传单应接不暇。

对于好好住着不想投机倒把的善良百姓，也就是包括我这样的普遍住户来说，真想给门口挂个牌子，写上：“此处已扫空，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个不剩，勿念！”又怕周围邻居见这“窘迫”来笑话，忍着没写。家家一样，家家“窘迫”，家家忍着，实在忍不住的给铁大门上挂了个小巧的盒子，写道：“传单此处放”，施粥一样接济那些搜索无果饥肠辘辘的士兵们，这只会招惹更多。

我忍不住了，既然想搜，而且不止一次地来，就这诚意也该留名。我把编排合适的传单，是指人物、姓名、联系电话在一起的，仔细地沿着边剪下来，大门旁的管道门除了某些开锁匠的小条码，倒是又白又干净，用作贴榜很适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这些帅哥美女依次排开，再没有如此艳丽动人的士兵了，更像一张征婚广告，不知这无奈之举是否成全了几位为了生计奔波无暇寻缘的单身狗狗们。

之后我也寻思这样做是否合适，从以上缜密思考来看，实属被逼无奈。没人这么干过，周围看了称奇，再来的士兵也不知所措，反应不一。

有人依然敲门，开口不是询问是否有意卖房，而是对排名榜好奇了，说：“原来被这么多人搜过了啊，不介意多我一个吧。”怎么会介意，空间很大，没贴满呢，不要光说呀，给张单子帮你贴上，回头客累计次数，看谁夺魁，哪天真想卖房就找你。

有人把榜拍了照，心喜地晒到朋友圈，欢呼自己上榜了，流量瞬间上千万！不是是否受欢迎，而是没人这么干过，但他会觉得自己受欢迎。

也有正要走过，驻步榜前，掠过一丝尴尬，默默寻思是否要让我留名的。实在太忙了，成千上万的传单等着发，被撕碎的、丢在地上的、践踏在脚下的、给孩子叠飞机的、进垃圾槽的、从高楼被惹烦了抛下的，比起这上榜的，我的算幸运多了。顾不得多想了，留一张。

这一早出门，走廊碎纸若干，某些人物给撕了下来。

愤怒倒转，总算遇到有良心的，士兵里的秀才有得，准确地说，是鉴赏力，领略了广告 –自己的广告 -背后不知什么的什么在捉弄着自己的什么。我无心创作什么，实属无奈，也许这才是创作的源泉，伟大的艺术都是无奈中憋出来的，伟大的艺术总是被人褒贬不一的。这个士兵，明显和榜上的某位，或者他就是其中的某位，有莫大的关系。在他眼里，这更像讣告，昭示着一个个搜索不成反而阵亡的战友们。这么说没丝毫不敬，而是他的愤怒自己证实了。

生活是自己的，如何诠释是自己的，行业是自己选的，广告是自己做的，军装着身，子弹上膛，冲锋陷阵，与人搏杀，哪容得再想。而这位士兵中的秀才，我想他定会卸甲归田真的去做秀才的。

行业定要以如此手法弄出如此摊场吗？

我载过一位女士，去看牙医，她专门寻访的好牙医。医生会开店，也会立个牌坊，仅此而已，靠的是这样的女士让生意兴隆。我也有几位搭客，私下联系我能不能专门载送，靠的是准时准点不放人鸽子的品行。我不是司机，我想一定有那专门的司机，靠这品行不论在哪里都会收到老搭客的呼叫，他们可以等，想坐他的车。我的本职是建筑，可没有人主动找我建筑的活儿，但我想不是因为我的品行，而是如果我不写这篇文，没人知道我做建筑，而是找我来谈书、谈书店，这正是他们正在做的，也是正在阅读的你这么想的吧。

lazy tiger

2022.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