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持彩练当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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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我喜欢荷花，喜欢它那葱葱绿绿焕发的生机，更喜欢它这亭亭玉立绽放的高洁。沿着这条清澈小河向前方看去，不远处的水面上，有一只寿带鸟正在这里清洗它的羽毛。每天早晨和傍晚的时候，它都会飞到这片干净的水域来洗上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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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它先从空中快速地扎进水里，再把身体瞬间浸没在水中，而它的尾羽却是高高地向上翘起，并没有随着身体一起入水。下一秒，它就会快速拍打着翅膀冲出水面，开始腾跃而起。又在这一瞬间，它已经顺势把尾羽也浸泡在水里摆动了几下，水面上顿时起了一圈圈涟漪，向着四周荡漾着扩散而去。
它在展翅腾飞的刹那，水面上方会飘落起无数颗晶莹剔透的大小水滴。在阳光的照耀下，被绿水倒映着，这些水滴宛如千百颗五彩斑斓的小珍珠。它长长的白色尾羽仿佛两条彩练，在展翅高飞中，勾勒着它灵动飘逸的千般姿态和万种风情。
这只寿带鸟在反复冲洗了几次后，就神清气爽地飞走了，我的思绪也跟着飘走。今天是和他再次约会的日子，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也有很多话要说给他听。我站在原地看着这只鸟儿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里，这才收回了放飞的思绪，回到了饭店。
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我拿起放在旁边的琵琶，随手拨弄了起来。一阵悠扬清脆的落珠声响起，惊起了一群在地上觅食的鸟雀，它们在空中飞了一个圈后，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又落回到原地，探头探脑地朝我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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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特意找师傅做了一个老式的发型。今天，我穿上了这件墨绿色的复古旗袍。此刻，再抱一把琵琶半遮面。这款老上海女人的味道，希望他会喜欢。
生活无趣，既然它不给我惊喜，那我为何不给他一个惊喜呢？我很想看看他在见到我这副打扮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我在想：等会他来的时候，我要不要再应个景说一句：“大爷，听个曲吧？”这会不会让约会更有趣一点呢？想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已经在笑了。
以前他笑我俗，后来又笑我雅，再后来还是笑我俗。
我问他什么是雅？什么是俗？
他坏笑着说：“初看是雅，再看是俗。初看是俗，再看是雅。俗的背后是雅，雅的后面又是俗。俗完了，雅完了，回到了俗，变成了真实，这就是雅。返璞归真才是真雅。”
我感觉他是在忽悠我，可我就喜欢听他这种半带认真、半似玩笑的调侃。
在期待中，他披着朝阳，带着微笑向我一步步走来。晨曦穿过了他的长发，缕缕微霞不时地在他飘逸的发丝间跳跃着，宛如在他黑色的长发上镶了一层金边。这给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减少了一些神秘，增加了更多的真实感。
我必须承认自己是个颜控，虽然帅气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但我喜欢两者都有。
“ 嗨，美女，弹个曲给爷听。弹得好，爷有赏。” 他身上明明透着一副很正的气质，却偏偏喜欢摆出这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子，还带着一脸的痞笑。
对他的默契配合，我先是给他来了个莞尔一笑，接着送了一个满是小眼神的小眼神给他：“ 谢大爷！ ”
琵琶声起，灵动的音符开始在弦上翩翩起舞，似呢喃，有缠绵。
有风吹过，清澈的水面上荡起了阵阵涟漪，飘逸优雅的柳条随风摇起了细腰。树上的鸟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我满腔的幽怨，在婉转悠扬地跟我和唱着。都是通人性的，也不枉我这几年喂食它们的情意。
唯有琵琶解我语，凄清尽在言。
铮铮和琮琮，一曲更奏千千遍。
犹记未语笑流连，梦里相见欢。
一瞬间，我的世界没有了幽怨和浮躁，只有想对他坦然相诉的情思，在心里是那么的安然自若。既然爱了，那就爱了。
我知道他喜欢这首曲子，我也喜欢。今天我把自己的心思全部弹给他听，我想要一个答案，曲终未必人散。
一曲琵琶语，弹尽我的三千相思意。
静默了片刻，他没有鼓掌，脸上却是带着几丝认真地说道：“ 你今天的打扮很漂亮，不过，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这首琵琶语我很喜欢，你弹出了里面的……曲韵。”
我知道，他听懂了。
我也听懂了，他在敷衍我，他心里还是没有接纳我的意思。
行，你继续装深沉，老娘今天不把你拿捏了，对不起我这身行头! 老娘也不装了，怎么爽快怎么来。我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 老板娘，有早餐吗？” 刚酝酿出来的气势，还没等开口又被他破了防。
在我的房间里，看着在茶桌上悠哉悠哉吃饭的他，说实话，我有点牙痒痒。一是气自己，二是生他气，三还是气自己。老娘哪里配不上他？每次都搁这给我装，偏偏自己还就吃这一套。越是这样的男人，征服起来才有成就感。
“ 你的眼里有欲望，这会增加你的烦恼。” 他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蕴藏着几丝不明意味的笑意。
“没欲望了，还是个人吗？！”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 该有的要有，不该有的别有，有了就是自寻烦恼。”
他这语速缓慢的样子，还有说话的语气，真和个老人差不多。
沉默了一会，他嘴边冒出了一句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这次来，是特意和你道别的，我要走了。”
虽然以前有过这个预感，但我还是不想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我的心里开始七零八落起来。
这时候，一只猫跳到了我的腿上，它把自己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似乎也知道我极少穿这件旗袍，生怕把衣服给划破了。看着我抱在怀中的琵琶，它有点好奇，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它吓了一跳，它缩回爪子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把它抱在怀里，抚摸着猫儿身上柔软滑腻的毛发，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我和他才认识半年多，他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让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去靠近他。他就在我的面前，但他的身上好像被一团看不着的迷雾笼罩着。这团迷雾，正在我面前用一种极不规则的方式拉扯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带着他离去。
“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今天必须要知道一些答案。
听到这句话，他笑了，然后起身走到我的身后，用双手搂住了我的肩膀，又把我的头扶靠在了他的身上。
“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小时候，有一个老人从我家门口路过，那时候我正在街上玩耍。他停下脚步看了我一会后，就进门找我父母说要收我为徒。”
身后的声音开始讲了起来，结果刚说了一个开头，声音就停下来了。
“然后呢？是白胡子老爷爷吗？” 电视和书上不都是这样说的嘛，我戏谑了他一句。
“他确实留着白胡子，但不是老爷爷。那时候我并不太记事，在印象中他好像五十岁左右的样子。后来，他被我父母留在家里住了三天才离开。”
刚说了没几句，故事又被一声猫叫打断了，它从我腿上跳到了地上，我给它打开了门，它一扭一扭地去找外面的鸟雀玩了。这只猫很喜欢和那些鸟雀玩，却从来没捕杀过它们。他看着这只离去的猫说：“ 这只猫身上有灵气，很聪明。”说着话，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朝着他大腿拍了一下，示意我坐过去。
握住我的手，他接着说出了下面一段话，“ 我有个未婚妻，这是父母和那个人几年前给我介绍的，他们让我娶她。我去年才遇到她，她……不是普通人，半年后，我离开了那里，又来到了这里，然后认识了你。所以，这就是我不愿意说自己的原因，我的事情比较复杂。因为某些原因，我拒绝不了，也反抗不了，但我也可以选择不合作。”
看着他翘起的嘴角，还带着几丝嘲讽的眼神，我陷入了沉思。我没想到他身上会这么复杂，这些话虽然解开了我的一些疑惑，却也给我增添了更多的疑惑。这是演电视呢？还是他在编故事哄我？
“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肯定在想我是在这给你编故事。可笑的是，真实的故事比故事更离谱，我很多事情都略过没说。不说你了，我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很虚幻，仿佛是一场梦。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说，说了别人也不信。”
“ 你自己可以想一下，我骗你什么了没有？男人骗女人来说，无非就是骗财骗色骗感情。”
听他说完这句后，我知道他确实没骗我。
通过这半年多的交往，我发现财物对他好像一点吸引力都没有，相反还有点排斥，自己几次要送他一些财物，都被他拒绝了。从色来说，自己是主动发起方，或许也可以说是自己见色起意在先。当然，自己和他之间，属于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不存在什么见色起意，谁骗谁的色。从感情来说他也没骗我，他是在巧合之下救了我，也没挟恩图报，他选择事后悄然离去，结果阴差阳错的又遇到了我。
那段时间因为想不通一些事情，自己的心情很是郁闷，在河边散步的时候，恰好遇到他也在这看荷花。他当时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见到恩人，自然要热情招待一番，以表感谢。
把他带到店里喝了一顿酒后，又不依不饶地把他拖到了自己的房间接着喝。然后，醉酒的自己好像对他说了什么“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这段话。后面的事情就记不清楚了，不过，第二天醒来，又重温了一遍，记忆深刻。
想到这，那就什么也别说了，都是缘分。这句话用来安慰自己和别人都是屡试不爽。下一秒，我升起了挑逗一下他的心思。
我媚眼如丝，对着他的脖子吹了一口气：“抱我到床上去。”
他脸色怪异地说了一句：“我今天不方便。”
why？纳尼？尼玛？我差点没忍住爆出粗口! 你以为你是女人啊？我抱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巴就咬了过去。这挑逗没成功，反倒被他挑逗了。
一阵嗯嗯唔唔过后，他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说：“今天真不行，我们这个有规矩的，我接着给你讲故事。”
“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不行？” 我想听听他用什么理由拒绝。
他拍了拍我的腿，认真地说：“今天是初一，对于我们来说，有些事情是需要避讳的。”
大哥，这是啥年代了？我从没听说过还有这个说法，就算有，那也是古人的事情了，和现在的人有何干系？
他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把我从腿上扶了起来，揽着我的腰走出了房门，一路来到了前面的这条小河。看着眼前的碧水绿叶，还有那些含羞待放的朵朵荷花，藏在这片茂盛的叶片里面，绽放着自己的淡雅和静谧之美。
五月的风吹来，刚才的暧昧气息随之飘散而去，扑面而来的是心旷神怡。他用手把自己的长发向后面梳拢了一下，接着做了一个深呼吸。 “ 这里的风景真好，很治愈。你知道吗？如果给这个世界打个比方，把它当成是一个人的话。我们能看到，听到，接触到的顶多也就指甲盖大小的地方。我们看不到手，看不到胳膊，看不到腿，更看不到身体的存在。”
“以前我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就是全世界。指甲虽小，但它也是我的世界。这个世界再怎么复杂，怎么看不到，它也不能否认指甲的存在。鱼的世界是大海，鸟的世界是天空，我的世界就在这片指甲上。”
“ 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你陪我站在这里看荷花，这里就是你我的世界。”
“ 玲玲，我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我不能一直逃避下去。等处理完了，我明年再回来陪你看荷花。”
听到他这句话，我知道他的心里真正开始接纳了我。我的脸上也像那含苞待放的荷花一样，被风吹出了浅粉色的羞涩。我知道前路漫漫，他还有很多秘密等着我去探索和发现。我已经想好了，他去探索他的指甲，我去探索他就好了，因为他就是我的世界。
微风从水面吹过，一片清新淡雅、静谧优雅的荷花香气，在我们的身边弥漫开来，我附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 今晚不准走。” 他在思考了三秒后，笑了笑说：“ 嗯 ”
远处，那只仙气飘飘的寿带鸟又飞来了，它每天都要来这个地方洗上三四次，每次都是在水里洗上好几遍才会飞走。
它拖着长长的白羽，从我们的上方一掠而过，在它深蓝色的翅膀下面，是珍珠般的羽毛，两条长羽是它的彩练。它在水中翩翩起舞，我在岸上摇曳生姿，万千柳条亦随风飘荡，仿佛在给我们伴舞助兴。我的两只胳膊，也成为了一对彩练，我把彩练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跳到了他的身上，给他送上了彩练中的彩红色。
又是一个荷花盛开的季节，这只寿带鸟在水中嬉戏，反复冲洗着它身上的羽毛，猫儿和一些雀儿在草丛中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我俯身趴在石栏上，取出烟来放在了嘴上，刚点着了，正眯起眼睛要抽一口的功夫，嘴里的烟被人拿走了，我回头一看，他回来了。
荷花的娇艳，瞬间绽放在了我的脸上。随着一声尖叫和跳跃声响起，惊飞了正在河里冲澡的寿带鸟，也带飞了草丛中的一群鸟雀，它们在空中盘旋着。彩练飘飘当空舞，群鸟翩翩追随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