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为匪
暴怒的李万真撕打着张海,刘小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用被子裏着一丝不挂的身体,躲在炕上的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她的两耳轰轰作响,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明天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想,两手抱着披头散发的脑袋,闭着眼等待着即将面临的暴风骤雨。
剧烈的撕打声戛然而停,仿佛是承受不了这种喘气都能听到的安静,双于抱头垂眼的刘小花睁开了胀涨发青的眼睛,眼前的景物让她控制不住自己地尖叫了一声。
李万真倒在了血泊中,汩汩流出的鲜血在暗淡的灯光中那样的鲜亮和刺眼,张海呆站在李万真的身旁,右手的剔骨刀尖刃朝下,刀尖挂着一粒欲坠的血珠,发出幽艳惊颤的辉光。
刘小花啊啊的尖叫声惊醒了失神的张海,手中的尖刀掉了下来,在褥子上翻滚了一下,躺在了白色褥面上,留在褥面的那点留着溅痕的血印如冬雪映衬的一朵梅花。
张海蹲下身子看着双眼圆睁的李万真,哆嗦着右手按在李万真的手踠上,只过了一会,他呢喃着:
“死了,死了,真得死了。”
脸色苍白的张海,披上了他那几件瓷黑油亮的衣裳跳下了地,趿拉着鞋子走出了肉铺。
刘小花看着张海走出肉铺,眼睛瞥着躺在血泊中的李万真,头皮发麻,牙齿磕碰着噔噔噔地作响:
“别,别,别走啊。回,回来啊!”
声音结巴,有点歇斯底里得嚎叫。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海背着一卷行李又走进肉铺,他让刘小花穿上衣服,从肉铺中把放在木箱内几个大子零钱揣在怀中,拿起那把剔骨刀,拉着刘小花就走。
刘小花扯着他不想离开。
“你想死吗?明天李家人发现了,他们会让你抵命的。”
三十多岁的张海,虽然是一个长工,这些年毕竟也走南闯北干活打工,也赚了一些社会经验,他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张海与小花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肉铺,在全镇狗吠中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平地庄,向着北部山区逃去。
李万真到肉铺取帐本,过了好长时间没回家,他老婆以为又和那个小妾胡搞了,心中非常忿恨,想着该如何收拾李万真和那个浪蹄子,没有再去肉铺发威,直到第二天天亮,李万真也没回来,她怒气冲冲地来到肉铺,才发现李万真已死,小妾刘小花和长工张海不见了。
李家人向保甲所报了案。保甲所和区兵查看了现场,认为是刘小花勾结长工张海杀死了李万真,一面向上报告,一面派出区兵到附近村庄寻找刘小花和张海的线索。
张海与刘小花趁着夜色逃离了平地庄后,他俩不敢停留,沿着进山的路,一口气走到天明,此时小花再也走不动了,张海也有些累,他俩就躺在山上的草丛中休息起来。
张海和刘小花都不敢回到原来生活的村庄,他俩已无家可归了,最后还是张海拿定主意,只能上山当土匪了。
满清末期,自董福祥的部分甘军从北京返回甘肃途中哗变进入后山为匪以来,大青山周边就成了马匪的乐园。民国时期,政局动荡,过境军队频繁,加之天灾人祸不断,社会危机日趋严重,人民生活苦不堪言,许多人不甘被饥饿所逼,铤而走险,结伴为匪。
地处塞外的绥远地区,大小股匪遍及城乡。土匪们自称独立队,这些独立队有的是兵匪,有的是官匪,官兵匪相互勾结,无恶不作,他们的嚣张气焰可从他们自编的山曲中可窥一斑:妹妹妹妹不要怕,后山就是咱的家,抽完洋烟吸水烟,小妹妹坐在眼跟前,人人都说独立队好,官兵追来咱就跑。
张海和刘小花决定上山为匪后,紧张的心情放松后,一夜的逃跑实在太累,不知不觉两人都睡着了,熟睡中的俩人,被饥饿唤醒,起来时已到中午。
他俩返回到山路上,决定找户人家求一口饭,吃过饭再走。
刚走了不远,就看到山坳中有一个小山村,村子依山洼而建,稀稀拉拉地从山路边向北伸,大约有十几户人家。
张海和小花不敢深入村子,只好选择离村子较远,靠近路边的一户人家走去。
他俩进去时,宽敞的屋子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吃饭,看到俩人走进院子就停下吃饭,走了出去:
“你俩有事吗?”
那个男人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海和刘小花,有点不客气。
“大哥,我们两口子昨晚迷了路,在山里转了半夜才走出来,能不能给我们吃口饭?”
张海看着那个脸带冷气的男人说。
男人怀疑地看着张海与小花,语气有所缓和:
"没有好饭,吃一口到是可以。"
说完自己就先回了家,从柜中找了两个碗放在了炕上。
跑了一晚路,早上没有吃饭,俩人饿坏了,没有客气,拿起了碗筷挑着莜面吃起来。
男人偷偷地打量着这两个狼吞虎咽的男女,怎看也不像两口子,倒像一对父女,女的俊秀年轻,男子粗犷老气,一点也不般配,心里怀疑,决定等他俩离开后通知村里人把他俩抓起来。
张海虽然吃着饭,做贼心虚的他,还是用自己的余光注意着男人的表现,看到男人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自己和小花,知道男人怀疑了他俩。
他不动声色地吃完饭,向男子道着谢就和小花出了家门。
男人将他俩送出门外,正要回去时,突然觉得钻心的疼痛后就陷入了黑暗。
小花看到张海在那男人转身的一瞬间从腰间掏出剔骨刀,刺入男人的后背,吓得就要大喊。
张海用他的大手迅速把她的嘴捂上,低声地说道:
“你不想活了。”
张海话完,放开了小花,将男人拖到院内的一个角落,然后对着小花说:
“快点进屋看看有没有值钱的。”
俩人进了屋子,开始搜箱倒柜地翻了起来。
“快看看这里有什么?”
张海从柜子的底部拽出一个红色的布包袱说道。
小花哆嗦着打开了包袱,包袱内有几件干净的男女衣裳外还有一个小的包袱。
小花拿出沉甸甸的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十几块钢洋,还有黄澄澄的一些带有尖头的东西及一把有点锈蚀的铁器。
“独角牛。”
独角牛,又叫独一撅,是一种手枪,民间土法制造,样式也各有不同,口径五花八门,有的发射手枪子弹,甚至有发射步枪子弹。
张海惊叫一声,迅速把包袱重新包了起来:
“收拾点吃的东西快走。”
说着张海拿起来包袱,拉着小花从先前吃饭的笼里,把所有的莜面用手塞入包袱中,快速地离开了这里。
……
“唉,你听说没有,咱村张老财被请了财神,人家张口就要六十块钢洋呢,不然不放人。”
“不要紧,听说是那男女土匪干的,他们只要钱,不要命。”
“听放回来的人说,那女土匪长得可好看哩,有时交不够钱,也不让男土匪撕票。到了他们手里的财神还算幸运的。”
这段时间以来,在大青山余脉独龙山附近,又出现了一股土匪,匪首为一对男女,女的爱穿红绢绣着的衣服,他们只收钱,不要命。
这股土匪就是张海和刘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