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的真相——观《一秒钟》

十二月向来是我们财务人一年来最忙最琐碎的一个月了，但我仍然在月初很冷的一个工作日晚上，抽时间去看了《一秒钟》。到现在过去半个月了，我对它的印象还是很深刻。

这个电影在国内上映的版本是有改动过的，根据微博上网友的还原，主要的改动集中在两块。第一是删减了张译女儿的死，这对张译这个人物的行为逻辑动机有一定影响。第二是补拍了“两年后”这个时间节点的结局。这一段不长，基本没有台词和对白。浩劫之后的失语，仿佛一切都被掩埋在了漫漫黄沙之下，这样的一幕也算是承接了之前的剧情。

无论版本如何，在我看来，它都是张艺谋近十年来最好的作品。这是一个历史的见证，而我们自身，也如同故事中的人物一样，只缘身在此山中，为一勘全貌，只能拼命抓住那一秒钟的真相。

这个电影，有着非常完整、精致的情节剧叙事和极其密集的情节点，不断推动故事向前发展。这是标准的张艺谋型叙事特点，有些刻意，但能够有效调动观众情绪，一层一层推上去，以量变形成质变剖出主题的高度。整个故事情节很紧凑，无论是关键剧情点，还是主要人物和叙事空间。

在这样一种独特的叙事节奏里，隐藏了大量的符号和导演想要传达的信息。没有任何明示的台词，比如年代的明确，但从背景、人物到道具，处处都是。

故事很简单，场景和人物也很简单，基本就集中在张译、范电影和刘闺女这三个人物上。其中，张译没有名字，范伟叫范电影，刘浩存就叫刘闺女，弟弟是刘弟弟。在浩渺的历史中，被剥夺了名字的无数个人，不能发声，就这样就一笔带过。“一秒钟”，不过是冰山一角。

电影中，胶片是一个重要的标识，可以据此作出很多解读。大量篇幅用来描述，一群人把自家的床单被罩拼起来，像捧着易碎的宝贝一样，把胶片送进礼堂，几乎是组织了全社人力小心洗涤，但最终放映出来的电影，仍然是伤痕累累。

另外的一个意象，就是一秒钟。放在电影学上，一秒钟等于二十四帧，这是电影的基本时间单位。而现在，胶片已经被数字取代，片中出现的曾经的电影的仪式感被瓦解，逐渐退散。人们可以坐在客厅、或者用手机APP看电影，电影更多只是娱乐的消遣。

这个片子，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就是时隔多年，张艺谋的镜头再次投向西部。这几年来，我们在电影中看到了许多重庆、许多贵州、甚至岭南，可是西北的样子逐渐离我们远去了，消失在了主流电影视野，似乎西部电影的时代也一同远去了。这部电影的出现得以让大家看到，在西部这片土地上仍然有许许多多没有讲完的故事。

张艺谋近几年的作品的呈现是完整的，态度是真诚的，无论他曾遭受怎样的非议，关于他个人或者他的作品，我们大可以把他们交给时间，时间自会有公论。我认为他始终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创作者，古稀之年仍然保持旺盛的创作热情和表达的动力。

他并不算很多人喜欢的、欣赏的导演，但跳出个人好恶，从中国影史来看，他是一个绕不开的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也是一个值得钦佩的表达者，在今年这样的艰难时刻，仍然为我们带来了一秒钟这样的好电影。

他一刻都不曾倦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