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舞台上】莫子仪：“舞台剧小王子”的正确打开方式
今年3月-4月林奕华导演的舞台剧《红楼梦》在内地多个城市上演，这是时隔两年之后这部作品的第二轮演出，一如林导之前的其他作品，《红楼梦》同样毁誉参半，喜欢的人爱到了骨子里，不喜欢的连下半场都撑不到。
演出到最后一幕讲述尤三姐和柳湘莲的故事时，我尚在愤慨人怎么可以为了爱情丧失自我放弃生命，坐我朋友旁边的陌生男人却开始低声啜泣伤心地不能自已。大概就像林导说的那样，人们到剧场找不到什么人生答案，却可以透过舞台面对真实的自己，因为生活背景各异，观众能从戏里得到的养分总是不同，能看到能懂得的东西也是千差万别。
不被人熟知的演技派
散场之后的演员通道，三三两两的观众等着跟演员见面表达喜爱和感谢，小莫戴着鸭舌帽行色匆匆地从人群中穿过，消无声息地上了大巴。车缓缓开走，一个男观众惋惜地说，“怎么没看到莫子仪出来啊”，我在旁边听着轻笑又不忍告诉他，那个总是想把自己隐匿在人群里的人，怎么会是那么轻易就被堵到的啊。
莫子仪，这是一个对于内地观众而言十分陌生的名字，大多数看《红楼梦》演出的人可能都是第一次见到他，当然一见就爱上的不在少数，微博输入“莫子仪”三个字，搜索出来的没有什么官方新闻，一条条全是看过演出之后说他真帅真迷人的示爱微博，迷妹气氛透着屏幕都能感受地真切。
《红楼梦》宣传片
不过在海峡的另一头，莫子仪并不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作为台湾30代男星中的演技派代表，他广泛活跃在戏剧舞台和电视荧屏上。这个因为在舞台上散发男神魅力而被大家称作“舞台剧小王子”的男人，从1996年开始参与演出至今，作品横跨戏剧、电影、电视，曾以《浊水溪的契约》、《瓦旦的酒瓶》、《艾草》三度入围金钟奖男配角奖，2013年还凭《罪美丽》入围金钟奖戏剧节目男主角奖。
《艾草》剧照
2014年，当代著名作家白先勇先生唯一的长篇小说《孽子》由当年执导电视剧版大获成功的曹瑞原导演搬上戏剧舞台。十年之后再度执导这部作品，面对的还是自己不太熟悉的舞台剧领域，曹导压力很大，直言选择莫子仪出任主演是源于对自己没有信心，需要像小莫这样在舞台上很亮演技很扎实的演员来镇住场子，能够得到两度荣获金钟奖连续剧导演奖的曹瑞原如此称赞，莫子仪的表演实力可见一斑。
《孽子》剧照
“萌到挠墙”的另一面
他在高中时代曾被叫做“老莫”，上大学后班导嫌他太年轻于是改叫“小莫”，这个名字一直延续至今，虽然岁月流转但是他一副童颜不老的模样仍旧衬得起这个称呼，在很多戏迷心里就是男神的代名词。
然而“男神”、“偶像”这些标签却不太被他本人接受，这个在舞台上熠熠发光的人，平日里很闷很安静，一天说话说太多都会心情不好。他接受采访时说自己私底下蛮无聊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不拍戏的时候喜欢从事一个人能完成的活动，跑步、看电影、喝咖啡、看书，或在河边看云看河流，大概一整天也不会烦，他还笑称如果粉丝知道自己私底下的样子一定会幻想破灭。
与放得开的丰富舞台形象形成强烈反差的还有他参与非表演工作时的不自然状态，无论接受访谈还是出席活动都乖乖巧巧正襟危坐，一副怯生生待宰羔羊的样子。去年他为了宣传《聂小倩》参加某综艺节目，出场之后僵着身子呆呆地介绍播出时间，拘谨的模样直被主持人打趣“要放松点啊，宁采臣”。
《聂小倩》宣传
不过如果翻看他几年前的Facebook，你还能惊喜地拼凑出一个与想象中文艺忧郁气质不太相同的普通小男生形象，会跟粉丝撒娇，抱怨排戏学舞辛苦，苦恼不会打理新版Facebook，对于拉面旷世真爱、各种口味都喜欢，喜欢吃肉，食量惊人，那些碎碎叨叨的状态和回复像个邻家哥哥一样亲切，用朋友的话说，这个样子的小莫“萌到挠墙”。
近两年他的更新频次越来越低，较之以前开始变得冷静克制，不过给作品宣传的时候仍不吝言辞，常常发长篇长篇的小论文阐述感想，让人看得瞠目结舌。而这些年来字里行间一直没有变过的，还是对观众万分的感谢，以及对表演极大的热忱。
“演戏时会觉得我真的活着”
小莫高中时就与戏结缘，但用他自己的话说“当初的原因有点蠢”，因为班上同学说戏剧社有很多辣妹，他就兴奋地跟着一起进去，这一去意外地开启了他的演艺之路。考上台北艺术大学后，他渐渐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念书。这个在高中时候你能想到的捣蛋事情都做遍的叛逆男生，因为接触戏剧的缘故个性变了很多，开始思考人生是怎么回事。为了弥补差距他努力埋头在书本里，5年间修了200多个学分，大概是系上修最多学分的学生。
表演自此成了小莫成就自己的出口，“演戏时会觉得我真的活着”，他曾认真地对别人这样说。成为演员之后涉足了多个表演领域，参与的电视电影作品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相较而言，他还是更喜欢剧场的环境。
“剧场一直很吸引我，它是另一种表现生命、生活的方式。剧场可以是抽象、疏离的，对我来说反而可能更直接清楚，因为我们可以抽掉很多尴尬，或以抽象的符号来表达不知道如何捕捉的情绪。”
“戏剧对我来说，是快乐也是痛苦。我这一生追寻最大的梦想和目标，其实是‘平静的生活’，我觉得这样的矛盾存在每个人的身上。一个演员承载了很多不同角色的故事，戏结束后又回到自己的生活，这样来来去去多少会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不断汲取自己的生命和感受。我其实也一直在找一个可以好好生活，但也能做好一个演员的方式，我现在不敢说我已经找到了，但我还在努力。很多时候我回到自己真实的人生……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把生活过好。”
“我私底下还蛮没有存在感的，很容易混入人群中不被发现，但我是个演员，站在舞台上又必须要能吸引大家的目光，看起来好像很矛盾，但我觉得很多事本来就充满著对立跟矛盾，可能是我自己跟我做的事情情刚好是两个极端，所以可以和平的共存。”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演员，一个剧场出身的演员。我愿意参与不同媒介的演出，但我的所学跟以后想继续待的地方，都是剧场”。
活在当下的悲观主义
然而做舞台剧演员并不是个可以赚大钱的工作，有时候收入很少甚至维持生计都有很大问题，他在拍摄《罪美丽》之前还曾三餐不继，靠打工度日。可即便如此，小莫一直都没有放弃舞台。
他在2014年接受杂志采访时坦言，“从事剧场工作有很多现实考量层面和经济压力等，常会问自己有没有被扭曲，或自己扭曲了自己？当初参与剧场的初衷是不是还在？我也持续在拍片，相较之下在剧场比较快乐，也是我最喜欢的，选择这样的生活势必有些割舍。到现在演了15、6年，一直到后面这几年才比较可能靠剧场生活。过去选择只做剧场时，就必须要去打工，直到两年前都还是。可是一般年轻人，愿意这样工作十几年才能有稳定的生活吗？”
“我这个世代有一件重要的事，是如何让台湾剧场更实际地养活更多人，让有热情的人不会因此陪尽生活和青春，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现在环境比较好，这是靠很多前辈努力累积而来，市场比以前大，观众对剧场认知越来越广，还有政府补助、场地、戏剧系所的成立等，虽说现在还没到完美，至少比以前好很多”。
他平日生活节俭，Instagram上能找到很多他跟戏迷的合影，同一件衣服在三年间的不同时间段重复出现在那些合影里，今年在内地随《红楼梦》巡演，也是几乎一两套衣服就打发了从晚春到初夏的巡演日常着装。
可能正是因为对生活没有太高的要求，他很容易满足，对工作现况很满意，内心对表演有着很大的笃定，但对于成名这件事却看得很淡，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自己红不红。台湾很多艺人到大陆发展，会在微博开账号维持公众形象，他最被广为人知的账号反而是一个粉丝仿冒的，那个粉丝从他Facebook搬来近期动态还煞有介事地用小莫自己的口吻发布微博，因为他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些事情也谈不上澄清，搞到《红楼梦》舞台剧官宣都以为那是他本人，让人啼笑皆非。
而期盼着让他自己发现并纠正这种谬误也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他应该更愿意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看看云看看河流，“我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健康的管道抒发情绪，情绪大多压在心里，还会一直想，一直钻牛角尖。所以我常做的休闲活动，是坐在河堤边看鱼跳来跳去，然后一直想、一直想”。
这样既纠结又淡然的性格可能跟小莫骨子里带着的悲观主义情结相关，《红楼梦》北京场谢幕的时候，他跟观众说，“我有的时候很悲观，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最后一场演出，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演戏，所以只能尽力做好现在的一切”。其实这种活在当下的状态并没有什么不好，不对明天抱有妄念反而能坚定地做好眼前真正重要的事情。
与他合作过的王嘉明导演教会他演戏重要的不是情绪而是节奏，他不止在舞台上实践，也把这种节奏感带到了事业生活里。去年由他主演的《聂小倩》播出后口碑收视均有不俗表现，他没有想着继续提高曝光率，而是选择息影半年，去爱丁堡艺术节多看一点表演。记者问道“经纪公司肯放行吗”，他笑说“我太任性了，管不动”。
这个样子的小莫跟平时忧郁安静的形象又有些不同，带了点狡黠和童真，面对这样一个你奈我何的迷人模样，我们似乎也只能无奈地说，任性啊，没关系，你开心就好。
终于完稿的碎碎念
拖了再拖的文字终于赶在他生日前完成，作为一个小粉丝，介绍男神的心情很复杂，生怕因为自己的措辞让他被人误解。那种心情还像是怀揣着珍宝，藏着掖着不想被人发现，但又忍不住四处炫耀。
我有个同样很爱小莫的朋友说，当别人的粉丝可能会担心他专辑卖的好不好，电影票房会不会高，喜欢小莫只想关心他能不能吃好拉面，能不能吃到肉，画风清奇真的有够无奈，不红的时候怕他吃不饱穿不暖，又舍不得他成名之后面对各种非议和妥协。
喜欢一个人果然是会少女心泛滥爱意满满，不过这种私密的事其实只适合圈地自萌，那些拉帮结伙四处跟人掐架刷存在感的所谓粉丝们，爱的可能只是骂人的快感吧。真的喜欢一个偶像会愿意为了这份喜欢付出努力，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变得更有爱，更宽容，更有担当，而不是变成那副自私狭隘的可怕模样。所幸喜欢上这么一个男人，我们大概怎么都可怕不起来，总会一次次地变得更柔软几分。
亲爱的小莫，生日快乐，感谢你安静地待在那里给予我能量，也愿你一如年少时那般无所畏惧，在戏剧路上一往无前，奋力奔跑。
因为生日的关系，许久未在Facebook上露面的小莫又发了长长的人生感言，想把它摘录过来作为这篇文字的补充。
以下文字摘自莫子仪Facebook主页：
謝謝大家的祝福，希望能將這份喜樂轉送給大家，轉送給身邊愛我的，包容我的，體貼我的，照顧著我的所有人們。
我一直在尋找做演員的意義，動力和目的。這麼多年來始終充滿矛盾疑惑，有喜有樂有悲有苦，有悸動也有恐懼。
就和活著的每一個人一樣，面對著每個不同的信念理想與認知，不同的價值和生存方式，帶來的衝突傷害光明或黑暗。
然而我相信世事並非非黑即白，清醒並非智慧，糊塗並非愚昧。
所以人生的道路上迷途也許正常，因為也許這便是來到此世的意義；感受，迷茫，彷徨，思辨，挫敗，才能看到最珍貴的，屬於人的，屬於這一世代，屬於自己生命的使命與意義。
也許自己存在的意義，做演員的意義除了藝術創作，還有著陪伴；那些孤獨的，害怕的，恐懼的，不知所措的，並不是孤單的。黑暗裡若無光，暗裡就是我的光，光裡若無明，也無需恐懼光明。
這張照片是紅樓一巡時友人所攝，二巡回來已經一個月了，原諒我遲遲未與大家說說話。謝謝來看戲的所有朋友，謝謝你們送我的大大小小的禮物。真心感謝你們的心意，我不善言辭，能回報的就是盡力做好台上的一切。
我的朋友們都知道我是個無所求的人，在此願發個願，希望將來送我禮物的朋友們，都能將這些錢轉捐去各地慈善機構，那會比我收到禮物，開心感激更多。你們來看戲，對我已是莫大容幸，也是最大的支持與鼓勵。
不論是否繼續當個演員，我在做的事應該都是一樣。我也許無能做一個偉大的人，但願能盡一己之力，珍惜人與人的良善，努力站著努力維護信念與價值，在艱困與逆境中不至傷害與恨，在繁華榮耀中不忘生而為人之本。尊重，重視每一個不同的人。
謝謝你們：）
子儀 2017/6/23
《红楼梦》
注：图片源自网络，文中莫子仪自述文字引自网络报道，参考文章标题如下：
1、《时报周刊》强调真实人性，莫子仪挖出宁采臣丑陋面 作者：张毓琪
2、黑色忧莫｜我在找一种好好生活，也做好演员的方式：莫子仪的戏剧世界 作者：BIOS编辑部
3、Taipei Walker 3月号娱乐焦点 莫子仪：简单纯粹 作者：米娜的灵魂部落
4、Art Plus 8月号 莫子仪：我想隐匿在人群里 作者：孙嘉蓉
5、表演艺术杂志2007年2月号 剧场 莫子仪 作者：ificte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