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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呵护|第五章(C)于凯江:重症医学分会第四任“掌门人”

2025-06-22  本文已影响0人  三峡孬张
重症医学分会第四任“掌门人”

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院长于凯江,1991年硕士毕业于哈尔滨医科大学心胸外科专业,先后赴加拿大、美国、日本、瑞典等国进行交流学习,在危重病人的治疗与抢救方面积累了丰富临床经验。1999年开始从事ICU工作,对于脓毒症、多脏器功能障碍综合征、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急性重症胰腺炎等临床常见危重症的病理生理、治疗原则有独到的见解。在重症感染、连续性血液净化治疗、呼吸机治疗、有创、无创血流动力学监测等方面的研究造诣颇深。

  于凯江教授在2003年抗击非典疫情、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2009年甲型H1N1流感救治、2010年大兴安岭火灾和伊春空难,2014年青岛石油爆炸等一系列重大社会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成功救治了许多创伤、危重症患者。

2018年08月21日,于凯江荣获“中国医师奖”

初秋,中国危重病医学“CCCC2019”武汉会议期间,好不容易“逮”住了于凯江。选择在一个相对优雅的环境里,我请他就其擅长的本门话题阐述了个人见解一一

说重症医学自上世纪80年代在中国诞生,这是错话。它不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是从西方引进的,引到中国以后在中国的体系下健康发展。

今天,中国重症医学发展很不平衡。城乡差别太大,即便是城市差别也大。北京上海能跟其他城市一样吗?你见到北京医生了吗?他盲目自大,这相当错误。美国的医院有个排名,华盛顿在全美排第12名,中国能有这种情况吗?所有的行当里,只要在北京出名了,就等于在中国出名了,这是错误的,是相当坏的一件事情。

重症医学这一块,说句实在话,真不一定北京最强。比如消化樊院士做得非常好,治肾病,南京军区总医院刘院士很厉害。

说说重症医学的状况吧:

中国的重症医学的整体水平,与世界一线水平比有差距。差距在哪?在均值性。西方国家生活在乡下和市中心,卫生间的厕所卫生是一个标准,老百姓生活是一个标准,什么都是一个标准。中国不是,在医疗上,在教育上,都不是。

第二个重症医学是个新的学科,在世界范围内,如何最适合他的发展的模式。澳洲做得比较好,美国和欧洲做得都不好。这什么叫好什么不好,我给你表述一件事情:台湾也好,美国也好,欧洲也好,这个医生礼拜一礼拜二做ICU医生,礼拜三麻醉,礼拜四出个门诊,我说你为什么不专职做ICU医生,他说我爱好挺广,台湾说的我赚钱太少,他们两个话都是错误的,错在违背了一个科学道理: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情。聂卫平世界冠军他不是下围棋吗?他后来今天下围棋,明天打桥牌,后天下国际象棋,不专心很难再走到一个顶端。什么叫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很多人不理解我,我给很多领导讲中国人都喜欢打乒乓球,领导打的更多。比如打乒乓球,你打了50年我也打了50年,但我找个12岁小孩他就学了两次,你肯定输给他,因为他专业。

好多年前,我当科主任的时候,有一肺结核病人,肺感染插管上呼吸机了,家属给我们校长打电话,校长要我找几个人会诊。他是非常知名的老专家呀,怎么不给会诊?其实我心里最明白,我最专业!专业不等于年龄大,也不等于从事时间久。

再举个例子,什么叫时间?就说学英文,我从高中大学一直学,但现在水平很一般。如果脱产,什么也不干,三年半专门学英语,我可能是个英语的专业人士。第二不能用年龄来衡量,打乒乓球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今天表述完了若有人还不理解,那他智商有问题,要讲究专业人做专业的事,一定要尊重专业。

再来讲一位先生,他专门搞古董的,咱们都喜欢古董,但他肯定比你强,你到市场一买就是假的,人家一买可能真的。这是外界,对ICU不太了解。

对业界而言,ICU为什么发展得不够好呢?人家欧美都没这烦恼。中国的医学跟国外的不同在哪儿?中国医生的收入跟病人相关,跟他学历、能力不大挂钩。比如我也挂点钩,去会诊,一般大夫给5000元,我是全国主委,至少要拿1万。出席全国性大会或举办讲座,请别人可能拿2000块,我至少得5000块。这就是所谓名声转变成利益,你若没有走到有全国影响力的时候,就什么也不会挂钩了。美国的医生赚钱,大部分跟自己的学历能力匹配,与病人多少关系很小,5%都不到。

明白了吧,咱中国医院和医生是在抢病人,抢着抢着中国坏了,因为不是政府养医院。

我是率先在中国提出:医院有多少个ICU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ICU平台得统一管理,而不能归到专科。

这话我是在上海讲的,瑞金医院院长李宏伟说你把演讲稿给我。他想在瑞金推这个事儿,结果没推成。后来我又在中山大学医学院讲过,管向东所在的那个医院现做得不错,原有的4个ICU都归他管了,华西医院现也是这情况,康焰做得挺好!

我当副院长时,我是利用职权强行合并了所有专科的ICU。

  2015年我当主委的时候,对中国ICU做了第三次普查,普查全国所有的ICU人员的情况,医生的情况,床位的情况,管理体制的情况等。

当时全国66%都归在ICU这个平台,美国才20%,同年美国重症医学杂志ICM发了一篇文章,是美国重症医学会搞的一个调查,结果跟我那个情况正好不一样。我们是在中华医学杂志上发的。专科ICU必须归属于重症医学科才好,为啥好?我把这事给你讲清楚:如果一个医生毕业以后去了一个专业,比如呼吸科,那是专科医生,对吧?呼吸科是个三级学科,呼吸科的监护室是其下面的一个亚专业,变成四级学科,他就干到全国第一它也当不了呼吸科大夫,因为它只是完成呼吸科的一部分。如果不做ICU,很难有出息。

我再给你举个例子,让你理解心脏外科:病人做手术以后,什么ARDA感染了让你来治,你在监护室你就干到天干到全国第一,你也当不了心外科主任,因为你不会做手术。我说你是三级学科的雅专业,ICU归他归的话,这个人最后政治上专业上没有前途,这对人不公平。所以我讲最优秀的孩子不会选这样的专业,重症医学专业走向死亡了,能干这个吗?

    中华医学会有88个专科分会,为什么有88,你看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神经感染创伤营养什么的,包括我重症科眼科耳鼻喉科等共88个专科分会。像我们这种情况少之又少,有些是历史产物,病理生理,所有的临床这些专科服务里没有,他都没有病理升级,为什么?任何一个临床专业,要在中华医学会成立专科分会是个很难的事情。

难在哪?需要中华医学会常务理事会理事们举手,要不要让你成立?当年陈德昌教授在中华医学会就没成立起来,就在病理生理学会成立了危重病专业委员会,成立的时候只有100多人。

2005年3月,我们在北京成立了中华医学会重症医学分会,1000多人了。第二届在成都召开,2000多人。第三届我主管在哈尔滨举办,3000多人了。第四届,人数已经过万。我们是2008年获得的学科号,这很重要。在医疗上没有学号号之前看病都属于非法行医。举个例子,你家楼下不有食杂店吗?他卖面包卖烟酒卖牙膏,但他不能卖其它东西。2008年12月份之前,中国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执照上有重症医学这一项。

我用历史的眼光来评价早期病理生理学会的成立,它为这一学科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004年教育部下了关于临床二级学科通告,重症医学没在里面,因为我们是2008年才有的学科号。比如说我们黑龙江省评重点学科,我就坐着也能当上院士了,但报不了名,因为你二级学科里没有重症医学。我找教育部领导反映情况,我说我们没有教学哪能行,医教研要同步发展,要尽早把重症医学放到教育系统医学的二级学科队伍来!

我毕业就当大夫,从学生直接当医生,美国当医生那老难了。咱经过好多培训,住院医生多少年专培,美国医生早上五点到病房,比中国医生累多了,别听中国外科医生,总他妈吹牛说我们比美国人手术好。这是错觉,美国的腹腔镜训练就一个小眼,一个玻璃里边拿两个镊子操作,英文字母全打乱,让你迅速排成一个单词。他的技能培训仿真模仿训练世界最好的。

我推测,中国ICU医生可能8万左右,护士20多万,5C培训做了100多期,培养了接近3万个医生,经过同质化的训练。重症医学在中国,其发展是必需或刚需。

重症医学代表了一个医院综合的临床救治能力,医疗上不可能没有并发症,不可能没有意外,有了意外挽救回来,死亡就小多了,所以说重症医学代表一个医院综合的就救治能力。我是外科医生,又懂麻醉,比如说今天我也会插管,我也会开刀我也会抢救,但只要做好一个就不错,不能什么都干,这个绝对是错误。所以说,今天中国重症医学发展模式的势头很好。

中国医院在上世纪80年代之前,给病人上呼吸机叫安慰。上了呼吸机10个9个活不了,就告诉病人家属说,我们已经上这个了,没指望了,家属也能理解。今天我们上呼吸机反过来了,10个重症送来都救活了,大家认识到了ICU的作用。我说ICU刚需,医生骄傲的是什么?就是我能挽救病人的生命。

我曾遇见一位病人是老头,多脏器功能衰竭,当地医院判定死亡让推到太平间放冰柜去。没曾想,家属把他放冰柜前挪身子,他老婆一看腿还动了,马上找医生。当地医院玩不转请我去会诊,接到我们医院重新做手术,既开胸又开颅,最后把他给救过来了。

我觉得,当医生当到一定境界,是离佛最近的人,思想阴暗勾心斗角的人不能当医生。有人问于院长呀,听说你们医院有患者跑了,一年欠费多少钱,我说200多万。怎么办?能怎么办?我反问无论是公立医院还是私立,患者没钱你救不救?我经常接到这种电话,说来一个车祸病人非常严重,没有钱开不开绿色通道?我得下指示,不能随都开,谁都开医院就要关门了。有人采访过我,我说我没有那么高的境界,我是这么想的,也许被撞那个患者是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会忍心不管么?

说实在话,你对别人善良,其实就是对自己的善良。与人为善,福虽未到道,但祸已远行;与人为恶,祸虽未到,但福已远。当医者非善良不可。我可以增强好胜,我可以有什么缺点,但一旦遇见患者就该进入到医学工作状态,就排除万难,全力的救治病人,这是医生应该做的事。

医生一定要有悟性,没有悟性当不好医生。当医生久了,我的理解医学是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最好的结合,医生是有情怀的。他温情的话语就是一剂良药,很多医生不懂。他可以给一些重病人乐观的信息,给病人以心理治疗。很多病人除了身体病,还有心病,心态扭曲了。医学求的是什么?健康,既有心理的健康,也有身体的健康,还有一个说不出来的感觉的健康。他一见到医生来了,你看一看问一问给他开点药,他立马就好一大半。加拿大有个医生叫特鲁多,一百多年前他说过这样的话:偶尔去治愈。常常是关心。总能做的是安慰。

真的,ICU里面最能体现医生的道德情感。衡量一个人的道德品质,在什么情况下衡量?没有阳光,没有监控。比如在公园,白天一堆人能尿不尿吗?有教养的人,再憋也不会尿,晚上没监控你也不会,但无人情况下,你啤酒喝多憋不住了,会么?真正有教养的一定找个马桶,没有马桶绝不会尿出来。

中国的ICU,家属是不允许进来的,医生就是完全在凭良心对待患者。我表述形容,比如说您看病儿子陪,医生挺客气,但说白了有人监督,等到后半夜医生护士都下班,病房就一大夫,给病人擦汗、吸痰、翻身、盖被等等,都是靠他的良知。

我大学毕业以后做了10年的外科医生,后来医院就把心胸血管外科分成仨专业,胸外科心脏外科,还有个ICU。我去加拿大学习回来后,就做了一半ICU的工作。做完手术以后晚上经常不能回家,得看着患者体外循环,当时的医疗技术不那么好,经常有这样和那样的并发症。

成为专业医生,我经历了两次总住院。什么叫总住院?毕业以后不能回家。就是说从今天早上8点到明早8点归我管,所有的病房归我管。当年在心外科时,第二天交给另外一个医生,但我8点以后下班还不能回家,我还管普通病房,就连续48小时不回家。我干了1年零3个月,总住院就相当于专业了。没有那个时期的磨练根本就不可能成长。

说起来,我们ICU算是弱势群体,中华医学会88个专科分会,全国常委2/3副院长以上,他们在指点江山。我们老席做过复兴医院的院长,我做过大学附属院的院长,剩下是一个保健院,一把手就是我们仨,这怎么行,人大代表就一个还是下面小医院的,全国政协委员一个都没有,你说这个专业能发展好吗?没有话语权,我们就是个弱势学科。我们的可爱之处就是满腔热情,为重症患者服务,不求名不求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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