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风云录 - 74 - 绝处逢生
众人发一声喊,一齐上前将辜镇东和独孤云围在中间,万弢稍一犹豫,最终还是晃身上前,一起加入战团,与辜镇东合斗独孤云。
其他人武功与辜万二人相差甚远,对独孤云的威胁有限,但万弢这一加入,独孤云瞬间觉得压力骤增。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做到攻守均衡,但十数招过后,辜镇东和万弢的配合渐渐默契,独孤云只有三成攻势,七成守御。其余的人又在旁边不住骚扰,独孤云的处境愈加艰难,渐渐变为攻一守九,斗到四五十招时,独孤云已经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只是独孤云天性坚韧不拔,即便处境极为不利,但还是咬紧牙关,拼命支持。他心中清楚,倘若此战落败,不但自己,就连欧冶芒父子也要性命不保。
混战中辜镇东一招“不三不四”,分袭独孤云玉堂、膻中、中庭三大穴道,独孤云刚刚架开一名大汉的肘锤,飞腿逼开一名使刀的大汉,此时再想应敌已是不及,当下只得向后疾退。没想到万弢早已伏在他的退路之上,双掌并举,正打在独孤云的前胸,加上独孤云本身的后退之势,将他打得直向人群外面飞去。
独孤云中掌之时心中一叹:“完了。”对万弢的愤恨无以复加,他虽然身在空中,但还是狠狠地瞪了万弢一眼。万弢的眼神却极为平静,似乎这种恩将仇报之事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但他的目光却突然间变得有些惊讶,甚至还带着一丝可惜,独孤云正在诧异,只觉得背上一痛,已经与一名灰衣大汉撞在了一起。
那灰衣大汉武功平平,原本只是在外围观敌瞭阵,以防独孤云趁乱逃走,没想到适逢其会,正好位于独孤云被万弢击飞的路线上面,独孤云的后退之势加上万弢的雄浑掌力登时全都从独孤云身上移到了灰衣大汉的身上。这股力量何其巨大,灰衣大汉大叫一声,身子向外飞出,独孤云被他一阻,身子落下,正好站在了灰衣大汉方才所站的位置上。
独孤云身子落下,发觉自己虽然中了万弢两掌,但胸口和内脏并无异状,竟然丝毫没有受伤。他不解地看向万弢,只见他脸上的失落一闪即逝,随即又变得狰狞狠恶,喝到:“中了我的凌霄掌竟然还能不死,你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再接我两掌试试。”说完掌风飒飒,又向他扑了过来。
独孤云挥掌将万弢架开,心中突然间灵光一现,意识到刚才万弢那两掌其实不是要伤他,而是想将他从人群之中打飞出去,好让他趁机逃走。只可惜那名大汉好巧不巧地迎了过来,阻住了独孤云的去路,令他的计划全然落空。
灰衣大汉被那股巨力撞得飞出去十几丈远,正好落在了独孤云与钱沐雪藏身的山石后面。此时他身受重伤,虽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钱沐云,却已发不出一丝声音。另一名平日里与他相好的方脸大汉飞步过来,扶起灰衣大汉,一转头也看到了钱沐云,当即大声喊道:“浣花公主在这里呢!”
这一声叫喊让还在激斗中的众人全都停了下来。辜镇东又惊又喜,身形一闪,快捷无伦地来到钱沐雪身边,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点漆似的眼珠却咕噜噜地转个不停,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辜镇东略一思索便即明白,劫持浣花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独孤云。
他见钱沐雪头发散乱,双脚赤裸,鞋袜被胡乱地丢在一边,心中大吃一惊,难道这独孤云胆大包天,竟敢对公主欲行不轨?倘若钱沐雪被他侮辱,与朱温的联姻必然泡汤,将他之前的谋划全然打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至于钱沐雪的名节受损,倒还不是他最为在意的事情。
辜镇东不及给钱沐雪解穴,便将外衣脱下,披在钱沐雪身上,对方脸大汉道:“守在这里保护公主,不许任何人动她一下。”说完纵身跃到独孤云旁边,咬牙喝到:“好贼子,纳命来。”一招“四分五裂”,双手如钩,疾抓独孤云胸腹,存心将他开膛破肚,以解心头之恨。
独孤云听到方脸大汉的那声喊叫之后便知道大事不妙,他见辜镇东势如疯虎,招式大开大阖,一副必欲置他死地而后快的样子,心想事到如今,除了拼死一搏之外别无他途。只要杀了辜镇东,即便无法将钱沐雪带走,至少会让钱镠阵脚大乱,无暇在短时间内顾及与朱温联手之事。
心念及此,他的心思变得沉静了许多,当即抖擞精神,展开三爻八卦掌,全力与辜镇东撕拼起来。此前两人各有心病,出手之时还留有一分余地,此时一心将对方置于死地,招式均变得狠辣异常,比之前斗得更加激烈凶险。
独孤云方才与万弢比斗时手下留情,并未伤他性命,万弢心知肚明,因此他才会故意放走独孤云,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未能如愿。他四十岁时犯下大错,被师兄翠微真人逐出太乙宫,流落江湖,后又被仇家追杀,幸得辜镇东出手解救,并将他收留在身边委以重任,向来待他极为亲厚,可说对他有救命兼知遇之恩。
此时辜镇东与独孤云狠命厮斗,出手绝不留情,万弢既不愿看着独孤云死去,更不想辜镇东被独孤云打伤,心中矛盾之极。
他一边大呼小叫,双掌翻飞,看似气势汹汹,但其实他只在辜镇东遇险时才出手相助,攻向独孤云的招数中留有很大余地,否则独孤云早已落败。
其余众人守在外围,一来防止独孤云逃走,二来时不时瞅准空子偷袭一下,虽然威胁不大,却也弄得独孤云不胜其烦,无法专心应付辜镇东。
三人斗了四五十招,独孤云还可勉力支持,但已经守多攻少。三爻八卦掌极耗内力,此时独孤云身疲力竭,已然无法施用,辜镇东攻击甚急,独孤云竟然无法腾出手拔出背上的降龙杖。当即使出四象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四象掌乃是邹鹤鸣的另一门绝学,其中包含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套掌法,威力虽不及三爻八卦掌,但招式精妙,而且使力极少,在以少敌多时最为有用。
其中玄武掌仿照龟蛇之态,灵龟沉稳厚重,守御严密,灵蛇于防守中伺机而动,以求败中取胜。独孤云将这套掌法施展开来,虽然无法伤及辜镇东,但出招极短,用劲又是巧妙异常,浑身上下犹如置身于灵龟的硬壳之中,辜镇东和万弢一时半会竟然对他无可奈何。
蓦地辜镇东大喝一声:“万弢,你竟敢背叛我!”一掌打向万弢胸前,掌势极为猛恶。万弢以为辜镇东已经觉察出他对独孤云手下留情,心中恼恨,要立刻将他处死,心道:“罢了,我死在你的掌下,也算是报了你的恩德。”并不出手抵抗。
独孤云见状大急,一招“灵蛇出洞”,急袭辜镇东左臂,意欲围魏救赵,逼迫辜镇东回手自救,让万弢逃得一死。
他这下仓促出手,左肩露出破绽,辜镇东袭向万弢的右掌突然回撤,一招“五合六聚”,正中独孤云右肩,指力发出,竟然在独孤云的左肩胛上抓出五个窟窿,伤口深及肩骨,登时鲜血崩流。
原来辜镇东冷眼旁观,早已发觉万弢行止有异,但又不敢确信万弢真会背叛自己。他假意攻击万弢,其实是在试探两人,倘若独孤云对他袭击万弢不理不睬,他自会及时收手,绝不致令万弢受伤。若是独孤云出手相救,不但可以坐实两人确有勾结,而且独孤云仓促间由守转攻,玄武掌法很有可能现出破绽,他便可寻瑕抵隙,伺机制敌。
这一招十分有用,独孤云果然出手相救万弢,更因此被辜镇东抓住破绽一举重伤,只是万弢对辜镇东的攻击不闪不避,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辜镇东终于制服独孤云,心中狂喜之余,又生出一丝疑惑,万弢到底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独孤云重伤之下啊呀一声大叫,再也支持不住,俯身跌到,身子落地的一刹那间,他隐约看到有两个身影正转过山崖,往这边飞奔而来。
辜镇东狞笑一声,将全身劲力凝聚右掌,往独孤云猛击下去,意欲一举将他打死。万弢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拦,又不愿与辜镇东正面为敌,稍一犹豫间,辜镇东的手掌已经印上独孤云的胸口。独孤云受此重击,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如在云端。
辜镇东的手掌再次扬起,意欲再补一掌,结果了独孤云的性命,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破空而至,撞向辜镇东。辜镇东无暇伤害独孤云,闪身避开,那东西竟然在空中划个大弧,又削向万弢腰间,此时众人方才看清,那东西原来是一个斗笠。
万弢见那斗笠急速旋转,周边的空气被它带动,竟然形成了一个不大却极强的气旋涡流,声势骇人之极。他不敢迎接,身子拔地而起,那斗笠呼啸着从他脚下掠过,劲风过处竟然将万弢的身子带偏,落下时双脚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那斗笠前冲之势丝毫不减,直飞出十几丈远,只听嚓的一声,斗笠边缘竟然将钱沐雪所在的那块山石顶端削去半尺高的一截。那斗笠乃是竹条编制,柔软脆弱,边缘也并不锋利,但那山石的断口处却平平整整,犹如刀砍斧削一般。
辜镇东与万弢相顾失色,一顶斗笠竟然能有如此之威,以他们两人见识之广,之前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发出斗笠之人的功力当真可以说得上是深不可测。
只见独孤云身边出现一人,俯身将独孤云扶起坐好,伸掌抵在他的背心,助他运功疗伤。辜镇东和万弢见那人剑眉星目,猿背蜂腰,虽然身材颇为高大,但脸上稚气尚未完全消散,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两人心中惊讶之极,那顶斗笠来得突兀,没人看清楚到底是何人所发,如果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年纪轻轻便身具如此深厚的内功,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那人专心为独孤云治伤,对身边众人毫不理睬,辜镇东和万弢明知他是敌非友,但摄于刚才那一斗笠之威,竟然不敢出言阻止。不过一会,独孤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竟然一挺身站了起来。
辜镇东心中的震惊已达极点,独孤云中了他两下重击,眼看只剩下不到半条人命,没想到那人只用了不到一盏茶时分便让独孤云起死回生,还能自行站立起来,这种内功简直是匪夷所思。
独孤云这一使力,立刻觉得胸口和肩胛钻心似的剧痛,心知这次所受的内伤外伤均极为严重。此时他才发觉一只手掌抵在自己背心,正在源源不断地将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力输入自己体内。
他头一偏,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正在思索这人到底是谁,那人已经欢声叫道:“大哥,我是轻尘啊!你不记得我啦。”
独孤云浑身一震,仔细一看,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果然便是李轻尘,他心中一松,双腿发软,又重新坐倒。虽然身上疼痛难忍,但他的脸上还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对李轻尘道:“好兄弟,七年不见,你长这么大啦!还练成了一身如此高强的武功,当真可喜可贺。”
两人当年分手时李轻尘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如今却已长成一名身材高大、英气勃勃的年轻小伙。人在十岁到二十岁这一时期无论声音、容貌、身材均变化甚大,难怪独孤云第一眼没有认出他来。
辜镇东见两人如此亲热,又口口声声将对方称作兄弟,心中暗道大事不好。本来他费尽心思将独孤云打伤,又意外得到了浣花公主的下落,可算上得是大获全胜,没想到突然间冒出这样一个年轻人,将自己的盘算全部打乱,看来今日想做到全身而退都不容易。
他心中栗六,但还是干咳一声,对李轻尘道:“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李轻尘与独孤云说话时满脸笑容,转头对着辜镇东时立刻变得面如寒霜,冷冷地道:“我叫李轻尘,是独孤云大哥的结拜兄弟。你打伤我大哥,这笔账该怎么算?”
他对独孤云和辜镇东之间的恩怨并不清楚,但他与独孤云肝胆相照,知道他绝不会做坏事,辜镇东与大哥为敌,还出手将他打伤,自然不是好人。
若是换了旁人跟辜镇东这么说话,他早就勃然变色,无论如何也要让其吃些苦头,只是李轻尘一出手便震惊全场,他自忖绝非其敌。当下不得不强压怒火,虚与委蛇,心中却在飞速盘算,如何才能把这尊瘟神打发走,将独孤云和钱沐雪带回去向钱镠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