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喜欢过一个女生【同性恋月】
谢谢你。对不起。我爱你。
陆九原终于死心了。在看到那条大红色围巾的时候。它丑不拉几的缠绕着那白皙的颈项，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蠢得吓人。可它就在那挂着，好好的。
1.冬天的哈尔滨，有点冷
终于进站了。火车还在呜呜鸣笛示意，同时继续减速，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伴随着人们集体前倾的身体刹车停下。沾着水雾的车门被打开，刚刚还被隔在门外的冷气迫不及待地扑进来，瞬间充满了连接口的各个角落，又顺着过道钻进两旁车厢，势如破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呼吸到了这股新鲜空气，顿觉心旷神怡，通体的闷热焦躁亦是被除了去，只感满心欢喜。可惜这一站却是终点站，再没有人选择留连，只见人头攒动，满舱拥挤，大家都争先恐后地下了车，徒剩下这股清冽的寒气与排排安分的桌椅仍在这斥着潮气的列车内缱绻旖旎。
刚下火车的陆九原又快速向前迈了几步躲避拥挤的人群，裹了又裹身上略微紧皱的大衣，可还是打了两个哆嗦。终于摆脱了飞驰的闷热的铁皮牢笼，这室外的冰冷空气竟不觉地让人有些上瘾，陆九原闭了眼咧嘴，甚是贪婪地想要吸取更多新鲜的空气，没想到鼻孔却突然堵塞，滞怠的呼吸让她瞬间变得十分惊恐，她本能地捂了被冻得煞白的小鼻子，只敢再小心吸气，这才终于缓和了些。
陆九原的心脏仍在砰砰砰地胡乱跳动，她却不再管这凉薄的空气，只右手搭肩理好书包带，又推了推略微掉下鼻梁的眼镜，颤巍巍地开始走路，一路上跟随着嘈杂拥挤的人群出了北站。已经是晚上十点零二分，可北站旁边的西广场却仍旧熙攘，而现在的陆九原正盯着眼前的灯红酒绿发呆。半晌，她抬头。顶上幽蓝的夜空笼罩在上，只独伴着那轮半弯的下弦月，她皱着眉低下头，似乎没有再多的兴趣观看它们。此时身上的鸡皮疙瘩早已不知都掉去了哪里，她对着有些僵的双手哈了口气，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冬天的哈尔滨，真的好冷。
“哇，亲爱的，你终于来啦！”H大学的北门口前，一个蓝衣少女尖叫着奔跑进一个大大的怀抱。
没顾着看旁人的眼光，这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勒着，但是能明显看得出蓝衣少女的手臂似乎不够长，只能用两手指尖相互勾拽着来努力维持这个拥抱，嗯，也可能是陆九原腰部的围度有些大。现在的陆九原气憋得有些难受，与此同时，蓝衣少女的小脸亦被眼前的肉团包裹的有些憋屈。三秒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撒了手开始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看到对方的样子又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九妹妹，你是不是又胖了？”
“请不要提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好吗，伤心。”陆九原厚着脸皮嗔怪地回腔。
林凡凡嬉笑着，又瞧了一眼陆九原的肚皮，“走吧，老娘带你去吃好吃的，早该饿了吧你！”
陆九原喜笑颜开，头抵到比她矮了半头的林凡凡身上磨蹭着撒起娇来，“哇，就知道我们家亲爱的最好了！”
“我要吃红烧猪蹄！”
“好~”
“我要吃回锅肉！”
“好~”
“我要吃爆浆大鸡排，章鱼小丸子，紫菜包饭，鸡蛋卷！”
“好~”
“哎，对了，苏念是不是明天才来？”
“嗯，昨天她打过电话来说订的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了。”
“嗯~我还要吃火锅，烤肉，铁板烧，大列巴，新西兰刀削面，澳洲小龙虾！”
“滚！”
2.解放后的大姨妈依旧很疼
刚刚凌晨五点，陆九原已经醒了，一边眨巴着干涩的眼睛，一边感受着身上粘稠的不适。摸索着手机，陆九原顺势瞟了眼对面床铺，此时的林凡凡正巧翻了个身，却半晌不再有动静，陆九原知道她是又睡了过去，刚刚张开的嘴巴又闭起来，只有肚子还在肆无忌惮地咕噜噜响个不停。
陆九原全身被冷汗浸得湿漉漉的，她抹了一把额头，找到那件杏黄色大衣慢吞吞地披了，这才起身走去厕所。尽管陆九原小心翼翼地用力向里推着门再慢慢打开，可那扇老旧的木门突然发的巨大吱吖声还是吓到了她，同时也惊醒了蜷在床角的林凡凡。
林凡凡腾地坐起身来如同鬼上身，直到反应过来是陆九原在“作祟”，这才放松了绷紧的肌肉，扭头揉搓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啊，我肚子疼，去个厕所。”陆九原答得有气无力，见林凡凡已经醒了，便不再管木门发出的声响，哗啦一下拉开冲了出去。
“咚”的一声，木门又关上，挡住了林凡凡魔性的大笑声。
“哇哈哈哈哈，二货，让你昨天晚上吃那么多！”
可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陆九原床上的那两块醒目红斑顿时令她瞠目，空气被冻结了三秒，紧接着是一顿狂吼，“哇啊啊啊，我的床单！！！”，西南角的那面可怜的白墙直接受到了十万点的惊吓。
“阿嚏！”陆九原抬手蹭了两下鼻尖，又还原成双臂交叉的动作，不由得感叹起凌晨五点二十分的温度，“真冷。”
没想到大姨妈还是这么爱凑热闹，明明还有好些个日子，竟然好巧不巧挑了今天，也是醉了。大姨妈的功力弥足深厚，陆九原整整蹲了半个小时才敢出来，现在的她裹着那件大衣，弓身弯背拖沓地走着，活脱脱像一根失了水分的黄花菜。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解放后的大姨妈依旧很疼啊。
再回到宿舍，门扇发出的巨大吱吖声还是吓了陆九原一跳，被正在给她倒水的林凡凡又是一通嘲笑。陆九原回瞪她一眼，强烈的腹痛使她没工夫跟林凡凡斗嘴，她只好乖乖爬回床上，严严实实地裹紧了被子。
“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疼。”
“宿舍里没有红糖了，等明天再给你买，先喝点热水吧。”
“嗯。”
陆九原的回答十分虚弱，可怜的活像一只皱巴巴的兔子，这下林凡凡也不笑了，乖乖端着热水走了过来伺候着陆九原喝了，又帮着把她塞回了被子里。
“睡一会儿吧。”
没多久，陆九原睡熟，林凡凡却就势起了个早，出去散了几圈步，又买了早饭回来，这时陆九原还没醒，林凡凡没叫她，把早餐放到她床边，自己则咬着包子刷了会儿微博，然后开始复习功课。嗯，考完今天上午这最后一科，她就真的能够解放啦！
中午十一点三十分，考试完毕，林凡凡欢欢喜喜地收拾好书包，刚打开手机就接到了苏念的电话。
她到了。
3.苏念苏念
陆九原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纯黑色长款羽绒服，脚踩深棕色皮靴的女生。细数下来，她们已经四个月没见过面了，现在的苏念虽然蓄起了长发，但还是帅气的不像人样，就是原本细长白皙的脖子上围上了那么一条土掉渣的大红色围巾。
真是太丑了，陆九原对着苏念发散的强大气场，即便是腹议，也只敢小声。但她忘了，苏念不是瞎子，而她抿嘴偷笑的表情已然被瞄到，现在，苏念在骂她。
“知道自己肠胃不好大半夜竟然还吃那么多东西，知道来东北会冷还不多穿点，知道......我，唉！”
“陆九原你能不能长点心啊？”
“真的就穿了这个来的？”苏念怒气冲冲地指着陆九原身上披的大衣，语气平澜却惊得人一颤一颤的。
彼时陆九原只围了被子缩在床上一角，根本不敢抬头与眼前人对视，只觉着头上一边乌云盖顶，雷声满天。她埋着头嘟嘴“嗯”了一声作了回应，一副小女人的委屈样子。林凡凡在一边憋笑，差点岔了气。笑够了，现在她打算转了话题解救这个委屈鬼。
“哎，你那围巾哪来的？”林凡凡一脸坏笑，“心上人亲手织的？”
苏念默不作声。陆九原心一颤。
“吃胃药了吗？”
“没。”
“贴暖宝了吗？”
“没。”
“喝糖水了吗？”
“没。”
“没没没，什么都没，哎，陆九原，你脑袋里是不是有泡啊？”
“没，肚子里有。”
“扑哧”，林凡凡笑得发癫。
“什么？”苏念皱眉。
“没，没什么。”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苏念一本正经的和颜悦色。
陆九原刚开始还有些胆怯，但抬头时那条大红色围巾就那么直盯着她，鲜红的嘴唇张得大大的，好像在嘲笑她，炫耀般的。顿时，陆九原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侧着脸恶声吼道，“我说！我肚子里有泡！”
苏念呆愣着，随即低头掩面，这时的她已经接近暴走，事实上她的确在陆地上暴走，陆九原隔着半米都能听见她凶狠狠的磨牙声和咚咚咚的跺脚声。有时候她真的挺想捏死陆九原这个笨蛋的，真的。
陆九原不再说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只想躲避，不顾一切的蒙了头，身子蜷缩在被窝里。她从来都是不敢惹苏念的。
在苏念的眼里，陆九原就是个很傻，很呆，是个时刻需要人照顾的温室小花。
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明明苏念是关心她的。明明她是很感动的。明明......哎呀，陆九原，到底是谁借给你的胆子，怎么就吼上了呢？
万般俱寂，只有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还在这乱世里扑通扑通地瞎闹腾。
半晌，却始终没再听到有什么动静，等到她探头探脑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才发现空落落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们这是抛弃我了吗？”
虽然知道她们并没有，但陆九原还是有些沮丧。肚子又在咕噜噜乱叫一通，她有点想吐，但只干呕了几声就再没下文了。
大姨妈的突然造访让她猝不及防，胃痛的折磨更是雪上加霜，可眼下却只能认命地哀叹一声这悲惨的命运。她平复着气息，艰难地翻了个身，然后迅速把身上漏风的地方用被子塞补严实。现在的她全身已然被冷汗浸得湿漉漉的，而且十分的怕冷。喉咙有些干涩，她扭头瞟了一眼半米外端放在书桌上空空如也的水杯，于是又缓缓转了回去，然后闭了眼睛。
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她想。
苏念呀苏念，你知道我很想你吗？
4.拍照，冰雪，弥勒佛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林凡凡学着陆九原的样子吼着，“我肚子里有泡~”
一旁的苏念也被逗笑了，“这个傻子。”
因为陆九原的突然不适，苏念舟车劳顿，也有些兴趣索然，今天下午的出行计划被迫取消。林凡凡只带着苏念在学校和周边逛了一圈，看了一些师兄师姐们的冰雕作品。等到陆九原再醒来时已经接近傍晚，那两人已经回来了，林凡凡正收拾着饭桌，苏念左右拎着几个白盒子坐在旁边等。
听见响动，苏念转头看她，皱着的眉头有些松动，“好点没？”
“嗯。好多了。”陆九原揉了两把眼睛，掀开热气蒸腾的龟壳，爬起身来。没等她看清苏念，突然两眼冒光，只巴巴地盯着那些肉和菜。
苏念叹了口气，把盒子放到林凡凡收拾好的饭桌的一角，然后去拿水杯，又取了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红糖用水壶里的热水泡了，边用勺子搅着边走到陆九原的床边，递给她。
陆九原大口喝了，又严实的把自己裹起来，眼睛还是巴巴地盯着。
林凡凡瞧着，与苏念对视了一眼，接着便转过头来笑她，“看样子她是不打算下床了，这个如来佛大祖宗。”
苏念本来还瞪着她，后来也笑，手上却没停，夹了好些饭菜在碗里，又递给她。
在陆九原要求第三碗饭之后，这二人哭笑不得。
熄灯之前，苏念转头爬上了陆九原的床，有些拥挤。陆九原受宠若惊，身体僵硬起来，直到被苏念揽过抱着，她再不敢大声呼吸了。
一夜安眠。
林凡凡的闹铃吵醒了众人，却不见有人起。林凡凡自己起身去关掉，然后爬回床上继续睡。终于日上三竿，一阵响动，陆九原踢着被子睁开眼，看见自己仍旧保持着昨天睡前的姿势，也看见了搭在自己腰上的修长手臂。陆九原赶忙抬头，正对上苏念漆黑的瞳，她怔住，然后听到苏念惊喜的声音，“哇，阿原真好看。”
这句话，陆九原至今记忆犹新。
早饭是小笼包和小米粥。吃饱喝足，苏念围好那条大红色围巾，加上林凡凡的一位室友，四人一同坐上了去往中央大街的公交车。下了车虽然已经是十点了，可哈尔滨却依旧没有温度，陆九原打了个哆嗦。街上早已熙熙攘攘，每家店前都有一条长长的队伍。几经抉择，林凡凡坚定地用手指了一个方向，现在，众人的游玩模式正式开启。
古玩店，服装店，陶瓷店，甜品店，各式冰雕，玩偶，鞋子，帽子，哈尔滨红肠，大列巴，巧克力，糖葫芦，老冰棍......拍照，拍照，拍照。
“少吃点凉的。”
“我......”
“嗯？”
“知道啦知道啦。”
虽然一路上都在吃好吃的，可中午在汉堡王吃掉的牛肉堡并没有让陆九原满足，刚刚坐上去往冰雪大世界的大巴车，她已经翻出了早上临出门前在学校超市里买来的手撕面包，开始啃。
苏念就坐在她旁边，恨铁不成钢。林凡凡坐她身后，开始笑，然后拿过去也啃了一口。
终于到达这座雪的城堡。是真雪。哇，好冷。
眼前是更多的冰雕。看了马拉着幸福的南瓜车，用冰堆砌的威严城堡，用冰做成的逼真的火车。玩了冰雪滑梯，咕噜噜地滚下来，还赶上了好漂亮的小姐姐的T台表演。然后拍照，拍照，拍照。
一路上陆九原看的眼花缭乱，慢吞吞地居然和她们走散了，她用着三百度近视的眼睛搜索，终于瞥见那抹大红色。她的心随即安定了下来，突然就望见了那尊弥勒佛，一时没注意脚下的台阶打了滑，瞬间在尖叫声中屁股着地，四仰八叉。紧接着，灿烂的天空中出现了苏念十分皱巴的脸和那条丑不拉几的大红围巾，然后是一脸惊恐的林凡凡，和同样惊恐的她的室友。
“阿原，怎么样？没事吧？疼不疼？”
此时的苏念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那神志不清的样子都快哭了。陆九原忽然就觉得这一跤摔得有点值。她再抬头瞥那佛雕，现在，它好像真的在笑。
佛祖啊佛祖，你是否真的知道我的心事？
众人七手八脚地搭手扶陆九原起来时，她还在傻笑。
“我去，她不会是摔傻了吧？”
陆九原回瞪了林凡凡一眼。林凡凡知道她没事，松了口气，笑着朝她吐舌头。
“没事，没事。”陆九原揉着屁股，“就是滑了一跤，屁股疼。”
“算了，我看天也不早了，大家也累了，我们回去吧。”苏念双手攥紧了陆九原，生怕她再跌倒。
终于回到宿舍。
刚把陆九原安置到床上，苏念来了电话。苏念就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温柔的，轻声的回着。不过十分钟，陆九原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煎熬。
刚刚挂了电话，林凡凡蹭的跳下床来，一脸坏笑的盯着苏念。
“呦呦呦，男朋友过来查岗呀？家教蛮严的嘛！”
苏念不愿意理她，急忙扭头正撞上对她瞪眼的陆九原。
她忘不了苏念回过头的样子，那是——害羞。她记得她硬逼着自己拧了个尴尬的笑脸。她该替她高兴，就像林凡凡那样。
第二天凌晨的火车，三个人的座位挨着，陆九原坐在了中间。因为开了暖气，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上升，大衣被脱下，羽绒服被脱下，那条丑不拉几的大红色围巾被拥在怀里。
倦意来袭，苏念靠着车窗，陆九原靠在苏念的右肩膀，林凡凡靠着她的，都睡了。
5.我喜欢过，她
陆九原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彻彻底底的去霸占着一个谁。可结果是，谁也不能完全的占有一个人。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就像现在，陆九原的心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也没有完全拥有着谁。
她暗恋过她的圆脑袋同桌，喜欢过在她后背上画水笔画的那个男孩，也对隔壁班高大清秀的体育委员动过心。
可是对于苏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会不自觉地讨厌起跟她亲近的男生，她会妒忌和她太过亲密的女生。她没想过自己竟会对一个女生如此眷恋。她无时无刻的想要呆在她身边。她喜欢看她笑，看她咬铅笔，看她盘头发。
她会骂她，紧张她，照顾她。她优秀美丽，她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周全得当，体贴细致，她给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不知何时，她已经如此依赖着她了。
但有些人，只能是喜欢过。她没办法让她浮上来。自己，家人，世俗。
所以现在，她要把它沉入海底了。对不起。
她又记起那个泛着凉的秋，刚刚开学再次见面时那个细长手臂圈起的拥抱，紧紧的，很温暖。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拥抱。当时她的心就像久溺在海里刚刚才上岸的潜水者，平静之后，是波涛汹涌的过氧。她中了毒。没有解药。
“就知道你没带伞，过来。”
“发什么呆呢，这道题又不会啦？”
“喏，给你，特地给你买得红豆糕。快吃快吃。”“好不好吃？”
“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一定娶阿原做老婆。”
“......”
好啊，就下辈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