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尔兹海默同行的日子 12

今天来的人有点多，老头显得有些不适应。

老太太的怒吼一如既往地频繁：“你咋把马桶盖子放下来拉！真是个蹊跷人，非要和别人反着来！”她站在卫生间门口，冲着里面嚷。

“哎呀，妈妈，你耐心点好好说啊，当心爸打你哟……”小女儿虽已人到中年，却仍然说话嗲嗲的，像她小时候。

“耐心，耐心！你们难得来一趟当然有耐心和他说，我天天和这样一个痴呆人说话，哪来的耐心！”

怒容，显得不可遏。

大女儿试图岔开话题，从包里拿出来她的礼物。

“567，你的手机尾号，我买了多少次了，它就不出，昨天没买，它就出了！”老太太一边把注意力往女儿的礼物上转移，一边表达着引起她愤怒状态的真正原因，一个不能直接说，却又忍不住会说的原因：彩票的遗憾。

整整二十年了。这是她生活中的唯一乐趣，可惜，入不敷出。

老头总算解决了厕所事宜，坐到了沙发上。照例，考试开始：

“她俩是谁啊？你认得不？”

老头把目光在俩女儿身上扫过，摇了摇头：“你认识就可以……”由于牙齿缺失，他说话已不太清楚。

“她俩哪个是大的，哪个是小的？”老太太不依不饶地继续着测试。每一次孩子们来，她都要进行这样的测试，似乎在她心里，多问问，老头就会回忆起什么，能有些好转。

可惜，有些事，它总是不遂人愿的。面对着自己养育大的孩子们，老伴却不认识，她的心情自然是很复杂的。

但，老头是真的不认识孩子们吗？倒也未必。出门的时候，小女儿牵他的手，他没有拒绝，就这么乖乖地被牵着，慢慢地向前走。

进电梯的时候，老太太问他：“你见过他吗？”她指着儿子。

“我怎么会没见过他！”这一次，老头的话语变得清晰了许多，所有的人都听清楚了。

其实，真正退化了的，是他的表达能力吧。在他的思维里，“孩子”这个词应该还是存在着的。

在外人看来，这个老人今天是幸福的，三个子女围着他，带他去吃好吃的，陪他说话，牵他走路。只是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

阿尔兹海默患者的心理活动，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