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红楼

红楼梦第七十二回

王熙凤恃强羞说病  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回目解析】

凤姐自贾母八十寿辰，操劳多日，加上邢夫人当众挖苦受了闲气，这一次不可容忍的打击，抑郁成疾，但她恃强的性格，不愿让大家知她生病。来旺媳妇是凤姐的陪房，看中贾环房里的丫鬟彩霞（已被王夫人放出贾府），因这层倚仗关系，请凤姐强势保媒，原是有利害关系的。

【故事梗概】

司棋因表哥恐惧私逃出府而病倒，鸳鸯探望问候与她，发毒誓不告诉任何人，司棋感激不尽。鸳鸯顺路探望凤姐，见凤姐午睡，听平儿说凤姐症状，无意中说出凤姐病类似自已曾因血崩死去的姐姐。贾琏回府遇见鸳鸯问安后，请求鸳鸯把老太太查不出的金银物什偷运出一箱子，暂抵押千数两银支腾，缓解手头紧张。林之孝来府汇报事情，说出贾雨村降了，贾琏认为远着他好。贾琏让林之孝代表他去彩霞家提亲，林之孝旺儿的儿子吃酒赌钱无所不为，别误了人家女儿。凤姐已给彩霞母亲说了，彩霞母亲同意觉得有凤姐说媒面子光彩，贾琏不同意遭凤姐数落。彩霞依然对贾环有旧情，怕旺儿媳妇仗凤姐势力做成婚事，去求赵姨娘，赵姨娘去求贾政，贾政说已看中两个，一个给宝玉，一个给贾环。

【情节略析】

迎春大丫鬟司棋与姑表兄园中山石后幽会，被鸳鸯惊散，因心内怀着鬼胎，茶饭无心，起坐恍惚。又两日，听说表兄竟逃走了，气添了一层，恹恹的病倒。鸳鸯闻知司棋又病重，料定是二人惧罪之故，反过意不去，特意来望候司棋，立身发誓，不跟任何人说，只管放心养病，别白糟踏了小命儿。司棋一番肺肺腑倾诉，惹得鸳鸯直言，自己又不是管事的人，何苦坏你的声名，白去献勤等等。司棋在枕上点首不绝。鸳鸯又安慰了一番就出来了，想到凤姐这些天好像气色不大好，总是精神倦怠的样子，就顺路来望候一下。

前回伏线尤氏发现管理疏漏，因此事还引起婆子丫头一顿混吵，邢王之间激化矛盾。看来大观园内的混乱并非一天两天的啦，昨晚鸳鸯意外撞见的尴尬事儿，让纯洁的鸳鸯自己也羞得脸红心跳。想这奸盗相连之事关系人命，若说出来，带累了旁人。横竖与自己无干，藏在心内。想园中尚有这样奇事，何况别处？一一借鸳鸯之口，道出大观园已藏致命隐患，奸盗恣肆，混乱不堪，伏下文抄检。

鸳鸯刚至堂屋中，平儿从里间出来，悄声笑说，凤姐在午睡，二人东边房里闲叙。鸳鸯闻得平儿说起凤姐病状，疑似“血山崩”，自己的姐姐就是因为这个病而死，鸳鸯问怎不请大夫来治？很为凤姐担忧。然而，平儿叹道：

“我的姐姐，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的。别说请大夫来吃药。我看不过，白问了一声身上觉怎么样，他就动了气，反说我咒他病了。饶这样，天天还是察三访四，自己再不肯看破些且养身子。”

凤姐的死要面子，即“恃强羞说病”，最终耽误了性命。

二人正说着，小丫头来报，朱大娘又来，见奶奶歇午觉往太太上头去了。鸳鸯问不解问平儿，平儿说官媒婆朱嫂子。为孙大人家来和咱们求亲。一一曹公见缝插针，这里布下了迎春被孙家求亲的信息。

一语未了，贾琏进来了。见鸳鸯坐在炕上，便煞住脚，笑道：“鸳鸯姐姐，今儿贵脚踏贱地。”鸳鸯只坐着，笑道：“来请爷奶奶的安，偏又不在家的不在家，睡觉的睡觉。”一一贾琏对鸳鸯如此尊重的原因：一来红楼梦中最有权势的三个丫头当属鸳鸯、平儿和袭人。鸳鸯的权势来自贾母，是所有丫头中地位最高的丫头。连王熙凤和贾琏等都叫鸳鸯为姐姐。林之孝家的教育宝玉就说过，大家公子要对家里长辈房中的人尊重，哪怕是阿猫阿狗都要轻易呵斥不得。更何况是鸳鸯这样举足轻重的丫头。二来贾琏有很重要的事要求鸳鸯帮忙。

这不，礼喧过后，贾琏道出贾府办大事的资金周转不足，得典押来应付。贾琏向鸳鸯道：

“这两日因老太太的千秋，所有的几千两银子都使了。几处房租地税通在九月才得，这会子竟接不上。明儿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礼，还有几家红白大礼，至少还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一时难去支借。俗语说，‘求人不如求己’。说不得，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不上半年的光景，银子来了，我就赎了交还，断不能叫姐姐落不是。”

这一细节描写，道出贾府“坐吃山空”，“只出不进”的经济运作已渐岌岌可危。紧接着又出现凤姐梦境一事的紧迫。

贾琏话没说完，小丫头对鸳鸯说老太太找，鸳鸯忙起身离去。贾琏见凤姐已醒，正听着他俩说借当的事儿。贾琏与凤姐商量，请凤姐与鸳鸯“说一说就成了”。贪婪的王熙凤向贾琏提了一个条件，要一二百银子使，贾琏笑道：

“你们太也狠了。你们这会子别说一千两的当头，就是现银子要三五千，只怕也难不倒。我不和你们借就罢了。这会子烦你说一句话，还要个利钱，真真了不得。”

凤姐听了这话，翻身起来与贾琏理论了一通，细数自己的才智和娘家的殷实，才沒把你贾家当回事呢。

“我有三千五万，不是赚的你的。如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背着我嚼说我的不少，就差你来说了，可知没家亲引不出外鬼来。我们王家可那里来的钱，都是你们贾家赚的。别叫我恶心了。你们看着你家什么石崇邓通。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呢。说出来的话也不怕臊！现有对证：把太太和我的嫁妆细看看，比一比你们的，那一样是配不上你们的。”

凤姐掌管家族财政大权以来，拿着底下人的月钱去赚利息、放高利贷，在贾府败落过程中扮演的角色，俨然也是一个主犯。前面袭人曾说过："拿着我们的钱，你们主子奴才赚利钱，哄的我们呆呆的等着。" 除了这里说得特别清楚，书中别处也若干次出现与王熙凤放贷相关的文字。本回旺儿家来求凤姐保媒时，曹公有意无意道出凤姐放贷事实，见凤姐对旺儿家说：

“连你还这样开恩操心呢，我倒反袖手旁观不成。旺儿家你听见，说了这事，你也忙忙的给我完了事来。说给你男人，外头所有的帐，一概赶今年年底下收了进来，少一个钱我也不依的。我的名声不好，再放一年，都要生吃了我呢。”

王熙凤拿着底下人的月钱去赚利息，心腹帮放帐，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

在这里二人就借当一事，真真假假，各算各的一本帐，哪里有夫妻情份，简直就是金钱交换。

这时候，旺儿媳妇进来了。想要彩霞（王夫人已放出）当媳妇。来求凤姐保媒。来旺媳妇是凤姐的陪房和心腹，私下里负责凤姐的放高利贷的业务。她的儿子是个赌徒淫棍。儿子看中了赵姨娘的丫头彩霞。彩霞是个好女孩，看不起来旺儿。因有凤姐当后台，替来旺妇出力，倚势霸道，强娶了彩霞。

彩霞听说旺儿的儿子“酗酒赌博，而且容貌丑陋，一技不知”。心里自然很不情愿。彩霞一直心存旧梦，在府时跟贾环好，深得赵姨娘喜欢，还存个“姨娘”梦什么的。彩霞生怕旺儿仗着凤姐之势，把这亲事一时作成，就让她妹妹悄悄地找赵姨娘。赵姨娘有心帮忙，撺掇贾环去讨。谁知贾环才不在意一个丫头，想的是，她去了，将来自然还有。一一可见彩霞见识远不如晴雯、鸳鸯、司棋、紫鹃等，这件事，再次照出贾环的人性，贾环轻薄远不如宝玉。

危机四伏的贾府又遭遇夏太监软硬压榨二百两银子，凤姐无奈，让平儿拿些自已的两个金项圈去暂押换回四百两，了结此事。晚上忽然又作了一个梦，宫里有人来说，娘娘打发他来要一百匹锦，又不是自家的娘娘。不肯给他，他就上来夺。正夺着，就醒了。一一风姐梦人夺锦是被抄先兆。

林之孝来府中汇报事情，谈到减员问题，还顺便说出:“贾雨村降职”，贾琏认为此人心机不纯，还是远离的好。但贾政欣赏他的才学而跟他交厚；贾赦因为佩服他的能力而对他赞赏有加；如今，贾珍又和他打得火热。一一贾府衰落与雨村有大关系，又一伏笔。

本回彩霞放出，是为司棋、晴雯等被逐引子。贾雨村降官为宁府败事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