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之恋丨第十六章 残忍

记得小时候生病，会趴在爸爸的后背上，他说话声音特别的温柔，总是问，“想吃什么？”

“雪糕。要香草味的。”

“生病不能吃雪糕喔。”

“哼，那你还问我想吃什么。放我下来！”程程闹着要爸爸放下自己，“再也不理你了……我不爱你了。”

爸爸的个子很高，弯着身子跟程程聊天，“那爸爸很爱你的喔。”

“哼！”程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只能吃一根！”爸爸抱起程程走向便利店，“不许告诉妈妈！不然她又要责怪我咯。”

一根怎么可以！必须吃到肚子痛才肯回家。

那时候不懂，以为一辈子都可以这样被爸爸宠着，其实人生从来都不是如此。这样的宠溺很快就消失了。

慢慢地爸爸不怎么回家了，更很少跟自己说话聊天，即便生病了，也见不到他。

“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谁知道死哪里去了！”妈妈好像从来都不会说一句好听的话。

程程很想哭。

她不知道这个家为何突然就散了，没了爸爸，慢慢的也没了妈妈。她一直以为只有人死了，才会选择离开最爱的人，后来才知道活着的人最残忍。

她害怕失去他们，但却无法抓住他们。

曾经的爱，一瞬间都消亡了。

如果不曾得到过爱，也不曾被温暖过，估计也不会有这般失落与绝望。

她常常想，等有一天，她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一定会好好的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永远到底有多远？！是一生吗？！还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即便爸爸没有那么多爱给自己，但是程程从来没有恨过他，留在记忆里的永远是爱和暖意。

她记得小时候和爸爸妈妈逛灯会，一手牵着爸爸的手，另一边是妈妈。

“爸爸，我看不见。”

“快把我们家小宝贝抱起来。”妈妈指挥着爸爸。

爸爸将程程抱起来，放在脖子上。

那一瞬间，世界亮了起来。

程程摸了摸爸爸的头发，很柔软，在灯光下是金黄色的。

妈妈喊着爸爸继续走，时不时还会拍照。每一张照片都很漂亮，只是后来都被妈妈烧了，她说一生都不要再见到他。

原来幸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学校的每一次家长会都是爸爸参加的，他的性格很好，个子很高，很帅气，为人和善，见过他的人都忍不住地想多看一眼。

冬天，他喜欢穿灰色的风衣，棕色的长靴，是所有家长里最显眼的一位。即便成绩单不理想，爸爸从来不会责怪自己，哪怕上台谈谈孩子的问题，他的发言永远都是最得体的，很多同学都羡慕自己有那样一位既体面又温柔的爸爸。

他会鼓励自己动手做任何事情……哪怕踩到小板凳上炒菜，这是妈妈决不允许的事情。

他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事情，陪着熬夜写作业的是他，陪着去考试的是他，陪着……

太多，太多……太多美好的事情。只是突然与自己都没了关系。

所有的美好，被时光埋葬，一点，一点……慢慢地一点余温都没有了。直到现在“爸爸”二字成了这个家最忌讳的词语。

爸爸转身离开了。

“爸爸——”程程站在黑暗里，用尽全力呼唤这个曾经熟悉到骨子里的称呼。

“又怎么了？”

程程没有再说话，阿城看见僵持的他们，便拉着程程离开，“叔叔，我们回去了。”

“程程……”爸爸叫住了她。

“以后打电话，记住了吗？”

黑夜是一头怪兽，把所有的光都吞没了。

程程想哭，却再也哭不出来。

这一刻，她要伪装成坚强，不被他瞧见，“记住了。”

原来是自己一直活在过去，而他们早已经走远，远到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那些千遍万遍的惦念，在这黑夜全部破碎。每一个碎片都狠狠地扎在那孱弱的心脏上。

残忍。

可恨。

她痛的再也讲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