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前一阵子,我们暂时搬离了康城的家,到了另一个新的地方。
论环境,这里远不及康城。没有那么多漂亮花树,没有那么整齐划一,也没有那么一尘不染。小区前有不少错落的平房,平房与平房之间有很多窄小的巷道,时有三两小犬穿梭其间,追逐吠叫。小区门前的马路不宽,两边都是小商铺,卖水果的,售卖副食品的,剪头发的,洗车的,还有各类小饭馆以及酒铺和药铺。林立的小商铺,把马路挤得满满当当。
副食铺子前常常摆着各种颜色的玩具,吸引了不少小孩子驻足。酒铺门上贴着一副对联:“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想必卖的是杏花村酒。小饭馆里一整天都有饭菜味儿飘出来,一会是烩菜味儿,一会是炒菜味儿,一会是麻辣烫味儿,闻着闻着就饿了。理发铺的长椅上坐着一溜等着剃头的人,站在他们面前的理发师挥动剪刀,剪出一个个不同的发型,每一个都和他自己的一样难以名状。这些铺子的更迭时有发生,开业大吉的炮声没有断过,大酬宾的广告也没有停过。
白天,各色铺子,各样人等,忙忙碌碌,吃吃喝喝。夜晚,铺子里的灯一下子都亮了起来,小饭馆里多了许多有故事的男女同学,抑或是叫了二十瓶啤酒的不惑大叔。每一天,每一个铺子的人都迎着一样的朝阳,踩着一样的月光,每一个铺子里都有各自的家长里短,说也说不完。
如果说康城有些“不食人间烟火”,那么这里便是烟火人间。它的市井味儿,它的看似俗气的日常,它的平淡如流水账一般的日子,恰是实实在在、普普通通的人间。我喜欢这烟火,熙熙攘攘的,你来我往的,热热闹闹的,简简单单的,没有倨傲之姿,亦无高冷之态。
这里令我想起小时候。清晨,各家的烟囱里次第冒起烟气。冒得早的是早起的人家,冒得迟些的是贪睡或干活错过时辰的人家。晌午,烟囱里冒着一样的烟,门缝儿里夹着一样的家常便饭的香。傍晚星星点点,烟囱里的烟飘得很远,一直飘到天空上,像是汇集在一起构成了一条银河。一日三餐,日复一日。太阳照常升起,人们照常起火造饭,照常过生活,在看似寻常的烟火中尝尽人间味道。
从前慢。 木心先生写道: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这里像极了这诗中的街景,烟火升腾,热气腾腾的。婆婆一早出去锻炼,顺道买早点,回来时两手空空。她说,早点铺子的稀粥见了锅底。男人在门口炸油条,女人在里头上菜招呼人,忙得紧。铺子的玻璃上蒙着雾气,化为水珠之时,食客离去,主人歇息,热闹一时归于平静。早点铺子两口子的每一日,从后半夜开始。这里的每一日,从与每一个过路者的相逢开始。烟火不息,这里的日子也慢。
太阳落山之前,公公出去买菜。一会,提了一篮晚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