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回忆
睡梦中梦见姥姥了,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向脑后整齐地梳着,在脑后盘了一个圆圆的发髻,一双走不快的小脚,双手端着一个大铁锅正准备做午饭。我说:“姥姥你每天端着这么大的一个铁锅做饭累不累呢?”姥姥说:“当然累了,你舅舅和你舅妈都下地干活去了,孩子们上学的上学,小的小,我也不能闲着啊!”
记忆中的姥姥满头灰发,小脚,裤腿时常被两条洁白的布带挷着,到了冬季一条白净的头巾盘旋在头上,一副典型的农村老太太打扮。我是姥姥所有外孙中最大的,从小姥姥就很爱我,在姥姥家住的时间也最长,我对姥姥的了解也最多。每次我到姥姥家时,她都会生着柴火给我做点好吃的。我刚记事时邻村唱戏,姥姥对我和我舅舅家的孩子说,我手里没有钱,也给你们买不上什么好吃的,今天晌午我给你们煮油圪麻,你们吃饱吃好了,到了会上就不准再买吃的了,我们说行。于是姥姥又是搅面又是烧火,给我们做了一顿香喷喷油圪麻,一边吃一边想姥姥是在太好了。下午在姥姥的带领下到邻村去看戏了。会场上卖烧饼的、糖糕的、油条的、麻花的很多,我们听从了姥姥的嘱托,没有和姥姥再提买吃的要求。
姥姥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她打理着,大到修房盖屋,小到油盐酱醋她计划着都十分周全。家里需要办什么事她只要说话,我舅舅们就会去办。属于需要和别人交往的事姥姥亲自去办,记得有一年还不到秋收,家中粮食不多了,姥姥亲自出面和大队负责人交涉,让大队借些粮食,负责人讲了很多困难,姥姥说,你是全大队的负责人,我的孩子们都在田里参加劳动,我家没粮食了你是干部你得管,不然他们怎么下地,听说大队仓库中有余粮,能不能给我们借一点。在姥姥的再三协调下终于和大队达成了借粮的协议,于是大队就从仓库的存粮中借了些粮食解决了哪一年粮食困难。
姥姥家人口最多时有八口人,两个舅舅一家三口,姥姥和外公。这么大的一家人姥姥做饭,照顾孩子,计划着家里的大事小事。家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向处理的很好,我的两个舅舅,两个舅母在一起生活了九年,两个妯娌之间从来没有变过脸,两个舅舅和舅母对我姥姥也很尊重。一大家人和睦相处,赢得了村里人的好的口碑。都也夸我姥姥持家有方。
姥姥的人缘很好,我上初中时常在姥姥家住,下雨天不能出工了,好多人就会来到这里闲坐聊天,特别到了冬季天黑的早,夜很长,姥姥家都会聚的人更多,年纪大的、年纪小的、男的、女的都到这里来。姥姥把煤火烧得通红,家里总是暖意扬扬。说说家长里短,谁家的孩子该娶媳妇了,谁家的闺女找得婆家了,秋粮收的怎样。有时讲一些他们在战争年代的经历,有时我也听得入谜。他们的说话都很文明,不带脏话。街房邻居家里有什么难事了都愿意找她诉说,我姥姥也很善于帮助别人处理一些家庭矛盾,她成了义务调解员。就是年青的媳妇们也乐意和姥姥开心交谈。我姥姥的一生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去感化着儿孙们,感化着街房邻居,感化着和她共事的每一个人。
1986年78岁高龄的姥姥心脏病突然加重,不能说话,不能进食,舅舅,我母亲还有我的几个姨姨都围在她身边,束手无策,医生讲这么大年纪就是去了医院也没有什么更好办法了,该准备后事了。我得知姥姥病重的消息后就从学校骑车赶了过去,只见她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向外吹着气,两个手臂不由自主地摆动着,可能还有意识,听说我去看她,用她哪别人听不清的口语叫着我的名字。我看到姥姥痛苦的样子,心中在暗暗流泪,心想姥姥辛苦操劳一生在弥留之际遭此痛苦没有人能减轻这病痛带给她的折磨,如果能帮她一把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在场的儿女们也念着娘啊,你要走了还要遭这份罪呢?都在为姥姥的痛苦流泪。临近傍晚我返回了学校,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我可亲,可敬,可爱的姥姥。
几十年来,每当我想起姥姥就好像她还在我们身边,她依然是一个农村老太太的装束打扮,仍然端着大铁锅做着一大家人的饭,仍然有那么多的男男女女陪她聊天,和她敞开心扉地促膝谈心,总是那么满足。愿在天堂的姥姥仍然还像在世时一样有人陪她聊天谈心,永远开心,永远快乐。
苏忠学
2018年5月31日写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