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 成熟？还是偏执？ （4）
元旦过后，胡莉莉先在附近的一家快餐店找了份全职工作。那场胃病让她的存款不再那么的让人放心，同时也让她明白自己在北京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再闲适的过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快餐店的名字叫和兴园，她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倒是店里的菜谱和格局让她想起了田老师红烧肉和老家肉饼，那不是感觉上的似曾相识，而是根本就一模一样。以前倒是听说过有换皮公司，没想到餐馆也能换皮。面试的时候店长只是眼睛一扫便让她做了大堂经理。对此她是受宠若惊，坦诚自己根本不理解这个职位要做什么。而那位短发的女店长点燃根烟，实实在在的告诉她，所谓大堂经理就是处理闹脾气的顾客，安排工作班次，以及在必要的时候客串除大厨以外的所有职位。
其它的她倒是无所谓，不过要处理闹脾气的顾客她实在是很担心，以自己的脾气去处理其他闹脾气的顾客搞不好文戏会变成武打戏。万幸的是前厅的两位店员都很专业。收银员卢娜处事冷静，吐字清晰，从来没有出现过找错钱和报错菜名的情况。传菜兼保洁吕媛，娇小可爱，办事勤快，就算有人等饭等到不耐烦面对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也不好发火。所以开店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胡莉莉觉得这两人完全就是夏锦荣和田芳的性格对调版。卢娜年芳二十五，高挑丰满，常语出惊人。吕媛才二十二，总是蹦蹦跳跳的像只得多动症的野兔。有跟那两位闺蜜的交往经验，她很快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当然，这也得益于一个共同的话题，店长的身世。
“她肯定是跟人私奔来的。”卢娜给正在看的书折上个角，语气不容置疑。
“不会啦，她男朋友肯定是搞艺术的，不是画家就是歌手，要么就是作家，现在还不红，所以她出来养家。”吕媛把洗好的抹布一块块晒到暖气片上，那小脑瓜倒是意外的现实。
“等哪天我把她拉出去喝酒，把话灌出来。”胡莉莉一看就觉得店长酒量不错，心里盘算有朝一日一教高下。
“那你哪天去啊。”吕媛急不可耐的蹦到她身边。“你都说了一星期了。”
“那得等我胃好点啊。”胡莉莉朝那小脑门上来了个暴栗。吕媛哀嚎一声捂着脑袋躲到一边，嘴里的话到没停下。
“你去问问呗，你去问她肯定就会说的。”
“说的我好像是她的知心小棉袄似的，你怎么就肯定我问就会说啊。”
“因为你们很像。”卢娜突然接上话。胡莉莉不明所以的望了过去。
“哪像啦。”
“伤心事都不说。”
“伤心事有什么好说的。”她不躲不闪的与卢娜对视。与夏锦荣的狡猾相比，卢娜还是有些稚嫩。
“伤心事说出来，哭一哭就不伤心了呀。”吕媛在一旁拽住她的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好吧，好吧，我去还不行吗。”
无奈面对共同战线，她长叹一声，领命败退。可以猜到，要是自己不去接下来肯定要被那两人逼着讲伤心事。这她可是真讲不出来。
来到后巷，店长正靠在门边吞云吐雾，周围已经扔了一圈烟蒂。那个才二十九岁的女人一天至少要抽两包烟，漂亮的脸被烟熏的蜡黄。店长从不让她们叫她的名字，胡莉莉觉得这大概是因为她的名字叫成佳。
“还有烟么。”她问道。
店长一语不发的掏出包白沙，她伸手抽出一根来叼在嘴里，店长没有拿火机出来而是叼着烟凑到了她的跟前。她心神领会，微微俯下身子把两根烟对在一起点燃。两人的前发撞在一起，她想起当初教自己抽烟的那个坏小子就是这么给她点上的第一根烟。那小子后来还想教上床，可惜没有得逞。
“你根本不会抽烟吧。”店长问。
“差不多。”其实她只会让烟在嘴里走一圈，根本就没到身体里。“我好像一直都学不会。”
“学不会就别抽。”店长深深吸了一口，好像所有烦心事都能跟着烟从嘴巴和鼻子里出来似的。
“有人说你是私奔来的，还有人说你男朋友还是搞艺术的，是真的么。”她让烟在嘴边燃着。
“哼，还真猜对了。”
店长笑的很慵懒，她眼睛一闭，熟练的把手里的半根烟弹进泔水桶。
“我以前跟一个男人在上海开酒吧，后来跟着一个流浪歌手一路北上就到了这。”
“然后要赚钱糊口你就开了这店？”
她有些诧异，那两个小丫头还真都猜到了。然而店长又夹起根烟摆手否定。
“他老家就是北京的，有几套房子，钱不是大问题。”
“那什么是问题。”
“他说想给我一个安稳的生活，所以在这里每天忙着给那些新生代歌手作词谱曲，他忘了我当初为什么会跟他走，这才是问题。”
这次店长用自己的火机把烟点燃，然后继续道。
“我以为他会带着我去流浪。”
“至少这证明他是爱你的不是么。”
胡莉莉突然觉得这烟抽的实在是无聊，于是把手上的烟扔掉，看到店长脸上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又恨不得把她嘴里的烟也夺下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她爱我，所以变成了我不喜欢的样子，好奇怪。以前那个开酒吧的人，也想带我回老家过稳定的日子，而我喜欢的就是他为了酒吧忙前忙后的样子。你说我是不是哪有病啊。”
店长凄惨的一笑，这一笑呛住了一口烟，她咳嗽起来。借此机会胡莉莉夺下了她手中的烟。
“你有病也是抽烟抽的。”
“戒不掉啊，我从小最讨厌的就是一成不变的生活，可我喜欢的人一个个都想让我过那种生活。也许我就是孤星入命吧。”
“你这算什么孤星入命，有人因为爱你而改变不是吗，至少有人爱你。”
胡莉莉说的自暴自弃。她恼火到想狠狠扇店长一个耳光，但又忍不住嫉妒。为什么有两个肯带她好好过日子的男人，她还要在这抽闷烟？这时店长一改颓势，利落短发下的那双丹凤眼刹那间锐利了起来。
“这么说，没有人爱你吗？”
话声落下，胡莉莉还没有反应过来，店长迅速凑到跟前，双手环抱住她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上来。她吓了一跳，但还是在双唇贴上之前把店长拦住。
“你干嘛？！”
“你看，你的本能反应是拒绝，就算有人爱你，你也先给拒绝了不是。”
“你先放开。”
店长松开手，退后一步，弯起的嘴角仿佛在说刚才只不过是一场戏而已。胡莉莉拍拍胸口惊魂未定。
“吓死我了你，你这么亲上来谁都会拒绝的好吧。”
反应过来喘了口气她又问道。
“这么说，你刚才说的都是唬人的？”
“当然都是真的，现在他想跟我结婚，我想跟他分手，就是这么个情况，怎么，我非得哭哭啼啼的跟你说你才信吗。”
说罢店长突然打开后巷门把躲在门后的吕媛一把拎到跟前。
“老板，得手了吗？”吕媛眼珠滴溜溜的打转。
“哎，差一点，胡小姐力气好大。”
店长抱憾终生似的长叹一声。门后，卢娜的脑袋也探了出来。
“我就说她没那么容易得手的吧。”
“你们这还是设计好的啊。”胡莉莉无奈的捂着脸。吕媛被店长搂在身前笑着说道。
“嘿嘿，当初我的初吻可差点就这么没了，辛亏我比较矮，一蹲老板就够不着了。”
“少扯，你初吻十八岁估计就没了。”
店长对着吕媛的天灵盖就是一拳，打的她抱头鼠窜。
胡莉莉看这阵势是谁都被店长罢过一道便饶有兴致地问。
“那，有谁被亲到了么？”
此话一出，卢娜双颊开始泛红，她幽幽的说。
“我看店长这毛病肯定是心理疾病。”
而店长闻言抛了个媚眼过去笑意盎然的说。
“哎呀？我可记得，某人被我吻到忘乎所以，连舌头都主动伸出来了。”
卢娜脸上的红潮瞬间涨到了耳根，她匆忙把脑袋缩回去，嘴里还不忘喊道。
“别玩了，还做不做生意了！”
等到后巷又只剩下两人时，店长看着一地的烟头微微叹了口气。
“也许是该戒烟了。”
这时胡莉莉想到刚才关于求婚和分手的问题便问道。
“那你要是真分手了，往后打算怎么办。”
“没想过，也许养条狗吧。”
轻描淡写的说完店长就戴上口罩忙去了。胡莉莉在后巷呆了好一阵，那句‘就算有人爱你，你也先给拒绝了’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想到了周凡，这段时间周凡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忙着写小说。偶有见面她也不想理。在快餐店工作以后，外出散步的周凡时常会在店外驻足很久，当她下班很晚时周凡还会在门口等着一起回去。为了再避免诸如‘这家伙是谁’这种问题再出现，她早早扯谎说周凡是她的弟弟。
这算是一种拒绝吗？她觉得现在跟周凡的关系变得很奇怪，有时像是回到了一年前，两人各自保持距离的时候。有时又像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因为一点事在打冷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