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忘乌蒙
余生不忘乌蒙
文：欧光明，编辑：苏敏，图：购于摄图网
（本文首发公众号：苏敏姐姐，公众号搜索：“苏敏姐姐”，或“sumin4321”查看接收更多情感故事美文……）
余生太长，唯恐相忘。
这封信，写给自己，告诫余生，不可忘乌蒙。
……
一段纯净的时光
一个美丽的地方
一片有光的未来
一场明净忧伤的旅行
一次生离死别的痛悟
这便是，我印象里的，乌蒙山。
童心白首，纯净旧时光
我想我儿时的一切，便是孩童的我和白首的外婆，它属于人生中，最为纯净的时光。
（一）
八岁那年，出于某种原因，我被送到外婆那儿寄养。高高的乌蒙山，小小的村落里，给予了我，一段一生不可磨灭的时光。
外婆住的小村落里，稀稀疏疏坐落着十几户人家，每家每户都是红墙青瓦，瓦缝间，几缕草丝在迎风摇曳。每家都会有上一个小园子，里面种上一些菜，一些花，亦或是再养上三两只鸡鸭，农家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外婆的小园子，在我来后不久，毫无疑问的，成了我最佳的娱乐之地。常常溜进去，摘花玩，追着鸡鸭满园子飞舞，玩得不亦乐乎。
玩得累了，便毫无顾及的躺在菜地里，眯着眼睛，任由阳光打在脸庞，却不是刺痛，只觉得那抹温暖，直透到心头。渴了饿了，便摘两根黄瓜，亦或是摘来几只番茄，拿在衣服上蹭几下，大口大口的吃着……我在小园里为所欲为，已经记不清，压坏了多少青菜，扯断了多少瓜藤。现在想来，当时自己的“浑”蛋行为，破坏了外婆多少的辛勤劳作。
最爱与外婆上山拣拾柴禾，但我却不是去拣拾柴禾的，而是去制造自己的玩具。那时，最大的梦想，便是带上自己喜爱的“宝剑”或是“长枪”，与小伙伴们去征战四方。
每每上山，便是到处物色“兵器”。遇到中意的，无论多么困难，我都要将其带回家。于是乎，下山时，我扛着“武器”走在外婆的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现在想来，那场景显得十分滑稽可笑，却也不失一份暖意温情，一份稚嫩童真。
（二）
在村子久了，也就熟悉了它的角角落落。于是，便喜欢上和外婆躲迷藏。
那时，总觉得外婆有种超神力，无论我在哪里躲藏，外婆总能犹如神助般找到我……
记忆中，外婆常坐在门口那古老的青石台阶上，望向远方，沉默不语。那时年少，不懂得外婆的痛苦，只以为是自己又惹得外婆生气，于是便拼命地逗外婆笑，撒娇，扮鬼脸……后来才明白，外公先走十几年，她老人家一定很思念外公。
记得常常和外婆一起去割麦子，去除草，去赶集……我与外婆的故事，一个一个，道不尽，言不尽。
当世界安静，时光泛黄，我与外婆的故事也会被碾压成薄薄的风景，停留在心灵深处的海角天涯，成为这一生，不可复制的美好。
这纯净的旧时光啊，是我日夜思念的。。
四时深处，冬夏知我意
渐渐，我便爱上乌蒙山的四季，四时之味一一品尝，也曾偏爱冬夏。
（一）
刚到乌蒙山没多久，我便有幸遇上了那里的雪。乌蒙山的雪，与我之前所见之雪，有所不同。
都说南国的雪是柔情的，像是如玉佳人在微风中翩迁起舞，像是精灵在风中轻歌曼舞。但在乌蒙山却不然，同样是喜人的白净有灵，却在温柔中更多了一份阳刚之气，身姿矫健，干脆利落。如同征战沙场的勇士，一路高歌向前，急驰而下，所向披靡。在柔情中又不失侠骨风范！
很喜欢这里的雪，有望不到尽头的白，将这片天地装点得明净动人。
待是雪化开，便是春天了。春光里，便生了出游的心。喜欢四处游荡，喜欢爬上桐树，数数枝丫间，爆出了多少颗绿豆丸。也喜欢淋一场春雨，闻闻被雨滋润后的土地，散发出淡淡的芬香。
最喜爱的，当之无愧是乌蒙的盛夏。风儿游过枝丫，带着风铃叮当作响，诉说着夏日的心事，绿叶葱茏，仿佛可以滴下翠绿的汁。
满山遍野的花儿，有白的，有红的，色彩斑斓，令人炫目。喜欢爬上古老的核桃树，躺在枝桠间，小憩片刻，闻着它独有的绿叶香，听听蝉儿在耳边低吟。
夏日里，也喜欢在层层林海深处，由着南风拂过脸庞。柔柔地，暖暖地，像极了母亲温柔的抚摸。南风游过耳际，便想起一首首温婉动听的歌，轻声的唱，夏蝉为我伴奏，南风知我意，轻轻合着节拍……
每每到这个季节，有趣事便多了起来，和小伙伴一起上山掏鸟窝，一起捕蝉，寻兰花，找野果……无趣不有。
（二）
但在盛夏中，也曾有过一段悔不当初的泛黄时光。那时，夏意正浓，便想寻来几株白兰，放在窗台。于是，便独自一人进了乌蒙山。
在乌蒙山，白兰本就是稀罕物，极少有见。我贪念太重，在有幸寻得一株后，却也不知足而返，反而闯进了乌蒙山深处。白兰是寻得了，却迷了路。
还记得，过了好久之后，外婆与邻居找到了我，我扑到外婆怀里，哭得稀里哗啦，身体因恐惧而颤抖着，手中还握着几株白兰 。
后来，或许是哭得太累，睡了过去。待我醒来时，印入眼眸的，是外婆的小屋。褪色的八仙桌上，摆着我喜爱的红豆粥，和那几株白兰。当外婆走进小屋，我才发现，外婆的手上，因为我，多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伤口上的纱布，被血浸得暗红。
见外婆因我而受伤，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心中悔恨交加，懊悔难当。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沾血的白兰上，折射出光芒。陡然发现，一向温柔的白兰，会有如此锋利的光芒，刺痛了眼睛，刺痛了心灵。
之后，便温柔的将白兰植入花盆，一切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我为它取名为“血兰”，意在让自己记住这血的教训！它会在外婆的血的滋润下长大，在我的懊悔中开花。
……
那时村子虽小，却更具人情味儿。外婆常说，我们是“乌蒙山儿女”，乌蒙山有自己的灵魂。我想，乌蒙山之灵便是那美丽钟秀的四季，湛蓝的天，洁白的云，与那弥漫了整个村子的浓浓人情味儿。
四时之息，皆有情味，冬夏更知我意，甚合我心。
翻山越岭，回到你身边
在外久了，心中不免会厌倦，开始无尽的思念。却总是往事缠身，悲欢丰盛。夜深时，微黄的灯光打在脸庞，柔柔的，像极了乌蒙山的南风。
此刻多么想念，我想翻山越岭，回到你身边……
（一）
第五年，我十三岁，马上进入初三，面临的是即将而来的中考，与乌蒙山是越发的熟稔，最后，却是带着满心的不舍，离开。
临走时，有风拂过面庞，那是我最最喜爱的南风，乌蒙山上，林海浮动，枝丫摇摆，仿佛在与我挥手告别。
那年，中考政策还没有放开，在外地的学生只能回户籍所在地参加中考。于是，我转去家乡的那所中学，开始我的初三生活。
我认为，以我的成绩，怎么也能在这里风生水起，但那只是我以为，结果是一败涂地，痛彻心扉。
开学见面考，自信心爆棚的我，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排名表里的最后几行里时，顿时便傻了眼……不可置信。然而不久之后，这便被证实了，作证的是那张排名榜。然后慢慢就坐稳了倒数第一的“王座”，便独自蜷缩在教室的一角。
不久后，班上又转来一位新同学，那家伙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自我介绍时，连老师都赞叹不已。在老师阴差阳错的安排之下，成了我的同桌。我看他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怎么都是一个知识小青年。我心中暗自高兴：“有了他的帮助，我注定要崛起……”
可没过多久，我才发现，这家伙比我还渣，一来就抢了我的“王座”，我对 他“恨之入骨”。这样的人，理所当然成为了我的至交。
记得语文老师教我们写高分作文那堂课，我难得认真的记了一次笔记，同桌依旧在发呆，我碰了碰他，示意他赶快做笔记，他摇了摇头。如此发呆，自然会被逮了个正着。
已经记不清，同桌被叫起来后，说了什么话。只记得同桌说完之后，老师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同学们也纷纷投来目光，充满着不屑与嘲讽。见到异常的眼光，同桌涨红了脸，嘴巴蠕动了几下，没能再说出什么话。
当时，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站了起来为同桌辩解。可是话未完，班就各种嘲讽声不断，甚至有人大骂出口，同桌却悄悄的向我竖起大拇指，一脸的赞赏。看到他们神色各异的模样，我不禁又想起了乌蒙山下的时光，那时，何曾受过如此嘲讽？只是今日，已不是往昔。
当天，我们被定为思想不端正，罚跑操场一节课。奔跑在操场上，我偷偷塞上了耳机，里面唱到：“不必去哭泣，不必去彷徨，未来会有光……”
有风渐渐从南方吹来，我习惯性的张开双臂，想拥抱这风，却感觉到风拂过脸庞的刺痛。我如梦初醒，这里已经不是乌蒙山了。
我脑中突然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未来，真的有光吗？”
从乌蒙走出的我，不敢深思，怕离开了乌蒙山，就负了乌蒙山，负了自己。
（二）
时光的钟，突然走的好快。转眼，便到了百日誓师之后，班上的同学，更是如打了鸡血般，没日没夜的刷着各种中考真题。但，这一切，都不包括我，我想，我是要栽在中考这场战争上了。
时光走着走着，终于到了那天，我忐忑地走进了考场，但，走出时我却是淡然的。
外婆说，尽力就好。听着电话里的安慰，我的心便逐渐的安定下来，心态也随之放宽。
于是突然才明白，有时心态显得更为重要，我看见有的人在考场上颤抖，有人在考后嚎啕大哭，原因只是这一科没发挥好，然后，接下来的都不能发挥好。
耳机里又传来熟悉的歌：“不必去哭泣，不必去彷徨，未来会有光……”
这一次，我却是会心的笑了。
或许，正如有人所说的那样：“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惊艳的凤凰，它在烈火中骤然泯灭，却又能迅速逍遥重生。”
我想，我心中的凤凰已经涅槃重生，接下来将会展翅高飞。外婆的祝福在脑中回响：“未来路上，且行，且歌；无忧，亦无惧。”
（三）
我以为中考一役后，我会有一段顺风顺水的人生，却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高一时，因为学科众多，越学越没信心，一度沉沦。渐渐，一学期便混到了头。回首，蓦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学到，就如走了一段没有灵魂的路途。
寒假，我回了乌蒙山，去看望外婆。到达之后的第二天，便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回归了故土的怀抱，就如回到了乌蒙山的我。天气寒冷，便坐在火炉边，一口一口喝着外婆煮的红豆粥，顺便拉起了家常。后来，外婆问到了学习，我神色黯然，说不上话。
外婆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多问，而是说起了她小时候求生的故事，外婆平淡地讲述下，隐藏着无数的心酸与困难，我听入了神，心口隐隐作痛。
火炉里的火焰翻滚不休，明亮的火光摄人心魄，突然觉得屋里好闷，我一口喝下了碗里的粥，轻轻地将碗放下，走出了屋子。
走在雪的世界，任由雪花铺满全身，心里却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鱼儿终于得到了水，像是笼中之鸟突然有了可以自由翱翔的天空。
站在雪地里，又想起了外婆的故事。外婆从小在地主的压迫下求得生存，那种困难，无疑是我现在所遇困难之千百倍。我又有何理由放弃？
心中释然，便生出一股轻松之意。雪地里，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微笑着朝我招手，或许，那就人们常说的丢失灵魂。让灵魂跟上肉体的步伐吧，从此，我便与你一起，行走坐停，读书写字，皆作修行。
雪葬悲别，唯余生不忘
当那个视我如宝，对我恩重如山的她，永远地离我而去，我才明白：要好好珍惜眼前人，因为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一）
我的一生，仿佛是与雪结下了不解之缘，有爱亦有恨。一场雪，找回了灵魂，一场雪，埋葬了一生。
今年，乌蒙山的雪比往年都大。我恨极了这场雪，因为雪地下埋葬了外婆的灵魂，外婆是在这场雪中意外逝世的。
这场雪，最是无情，不仅夺走了外婆的生命，还狠心地阻断了我回乌蒙山的唯一道路，以至于我终生未能再见外婆一面，甚至连入棺下葬时，我都未能陪在她身边。这是一种怎样的可悲，我恨透了这场雪。
都说，人固有一死，不必过于悲伤。可他真正发生时，才发现，死是那么让人难以释怀，又怎能不悲伤，怎能不伤心欲绝？
十多天后，贼老天终于是开了眼，雪渐渐地停了下来。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乌蒙山，却只能跪在坟前，痛哭不止，泪水湿了一地。
是不是只有失去后，我们才学会珍惜，才伤心后悔？我不想知道答案，也不敢知道答案。
我风尘仆仆赶到乌蒙山，外婆却早已不在。外婆这一生，走得干脆利落，也走得太匆忙，留下了无尽的伤痛。如果，当初早些回到乌蒙山，哪至于留下这无尽的遗憾，徒留悲伤？
（二）
临走时，我搬走了窗上那盆血兰。这一盆血兰，成了我唯一能寄托相思之物。我没能见外婆最后一面，也没能再喝上一碗外婆亲手熬制的红豆粥，此生也再没有机会了。
人之一生，有多长，念起缘灭；有多短，仅在呼吸之间。人之一生，终究是走的太匆忙，时光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已到一生之尽头。老
回首，万事已为陈迹，蓦然发现，自己能留下的东西，太少太少。
……
久违的日光，终于冲破了天地间层层黑云的束缚，挥洒到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日光温凉，一寸一寸，流过掌心，化作最美的愿望：外婆您一生为儿孙操劳，愿到天堂，永世安生不离笑。
那个让我欢笑让我哭的乌蒙山，那片让我爱恨交织的人间净土。
余生我不忘。
谨以此文纪念外婆。
（本文首发公众号：苏敏姐姐，公众号搜索：“苏敏姐姐”，或“sumin4321”查看接收更多情感故事美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