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话猫》（随笔）

我是越来越讨厌猫了，确切地说，是家里的布偶。

我晚上吃饭，把手机放向桌面，一边用充电宝充电。有一会，我突然发现手机在桌面上剧烈地移动，且差点从桌面上坠落下来。我凭了五个月养猫的经验，一把按住跳到椅子上的猫的头，它的嘴里还使劲地咬着从桌面上荡下来的充电线⋯⋯

到夜里，我入卧室，床上多了一件有点赃的玩具。那玩具如同绣球，连带一根细长的塑料棒，是专供猫在地上玩耍的。我不由纳闷，于是出到客厅问女儿，她却说不是她放床上的。后来，我再进卧室，猫也箭一般地窜入——它是一贯这样的，以致于我根本来不及关门，怕关门时，未必不铡了它的头——。它一见我扔在地面上的“绣球”，即刻用嘴衔了，随后纵身一跃，早已上了床。我于是也明白了。

放在以前，猫是绝没有这样大的本领的。于是很记起它初来家时的某个情景。那时，它个头已经有点大，以致于我把它当作成年的猫了。我有个不好的习惯，困倦时，喜欢躺到客厅的沙发上。猫是不失时机要过来的。但它几乎费了很大的劲才跳上只有二尺高的沙发；到它在沙发上玩腻，再要下到地面时，它总是犹豫，那感觉，仿佛我们人类，站在了几十层高的楼上。我于是颇耻笑它，觉得猫是必须有这样的本领的；而终于疑心，是不是像它们布偶的品种原本如此？我不是研究猫的专家，到事过境迁，也就并不在意。

然而猫的长势惊人。它的食量，从最初的一小把圆的灰褐色的颗粒，到现在，已经要早上两大把，黄昏时再两大把；除此，还搭配着进口的罐头。且往往在你喂食时，带有紫色的塑料盆里，空空如也，一点颗粒的残屑也没有。这倒令我赞叹：至少是可以作为人类珍惜粮食的榜样了。然而，也终于成为我讨厌猫的另一个原因。

猫的好处，只在它的逢迎——是出于真诚的那种。我是人类，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的冷面。猫却不同。我在家里进进出出，它是一味地不殚烦地恭候。于是，我作为俗人——就像鲁迅先生说的——，在这种时候，也会感觉到自己原是很体面的。

只有几次，我对于猫的真心有点怀疑。是我在厨房做菜，猫是不会不过来的。我把菜，比如鱼、肉，蔬菜之类，倒入滚烫的沸油中，即刻发出刺耳的“噼”“哧”的声音，犹如小范围的瓦斯爆炸。猫在那时，比箭还快，一个转身，只见身影似的一块东西早已从厨房间的门里闪出去。我于是想到“患难以共”的话来，没奈何地摇了摇头。

但想到它的恭候，让我感受一回，或者无数回的体面，我还是很愿意帮它料理猫砂——虽然免不了要掩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