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那些惊艳了时光的女子(十三)：熟透的匏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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匏有苦叶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
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注释：
葫芦叶子干又枯，济水河边渡水长。水深脱衣游过来，水浅轻提长衣裳。
大水茫茫济水满，雉鸡丛林叫声声。水涨不过半车轮，雌雉鸣叫只为雄。
大雁高飞声嗈嗈，济水朝阳水中升。男子你如要娶妻，趁着河冰未消融。
船夫殷勤招呼我，如要过河快登程。如要过河快登程，登程须有我友朋。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看似不相干的两句话，却传达出了丰富的内容。开篇先说葫芦叶枯，作用有三：
首先交待时间，秋季。按古代的规矩，秋冬时节，正是嫁娶之时；河冰消融，农忙开始，婚嫁停止。《孔子家语》有记：霜降而妇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农业起，昏（婚）礼杀（止）于此。所以，现在秋天来了，婚嫁的时节也到了。
第二，由葫芦引出婚姻。葫芦有一个特殊用途，成熟后当酒器用。古代婚礼上有一个仪式，合卺，正是用一剖两半的葫芦做酒器，夫妻喝交杯酒，成大礼。
第三，由葫芦引出渡河。因为成熟的葫芦中空，很轻，人们渡河时可以绑在腰间，充当救生圈的功用，在古代故事里我们都可以看到。这就和下文“济有深涉”自然联系在一起。
综合以上内容，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意思：秋天到了，你该渡河来会我，商量我们的婚姻大事了。
不错，这又是一首女子思嫁的诗。要论思嫁，给我们印象最深的还是《摽有梅》，看着梅子从七成到三成再到没有，那个姑娘迫切地希望“求我庶士，迨其谓之”，只等小伙子一张口，她就立马跟哥走了，那是个怕被时光抛弃的女子。在这首诗中，我们会遇到一个怎样的女子呢？
“匏有苦叶，济有深涉”，八个字，已让我觉得这个女子是个有心人，是个心中能藏事的人，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她是思嫁，但事情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时候不该做，她了然于胸，她在耐心等待瓜熟蒂落的那天。时序更替，匏瓜叶枯，婚嫁行时一到，她立刻行动。她来到水边，遥望对岸的情郎：济水再深，你也要渡啊。渴盼她的心上人也似她感时动怀，方不负深情。这就和《摽有梅》中那个焦急的女子太不同了，她隐忍且度时务，知道待时而动，把握时机，这是个沉稳成熟的女子，还不止于此。
怎么渡河呢？深则厉，浅则揭！水深脱衣栓个葫芦游过来，水浅提着衣裳趟过来。看看，方法都有了，而且是对症下药，随机应变。有没有觉得这个女子好厉害？在日常生活中，绝对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好手。她知深浅，明策略，如此成熟练达，驾轻就熟，定是当家理事之人。
“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这两句，历来就是那些道学家们批判的把柄。朱熹就认为“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以此淫乱之人不度礼仪”，我则认为，这两句，正是女子大胆明快之处。看着茫茫的河面，还是没有情郎的影子，听着草丛中雉鸡的鸣叫，姑娘心里能不急嘛，至于是雌雉是雄雉，她又怎能知道？她忍不住叹道：水能涨多少呢？最多不过半轮高，你怎么还不来呢？难道不知道我在此思念你吗？最后一句“雉鸣求其牡”就是姑娘调侃一下自己，是我这个女子在思念男人，明白无误地说了出来。远古时代，礼教还不严酷，在当时是无伤大雅的。后世的道学家们，以己度人，反不妥当。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等待是漫长的，虽然千帆过尽，望眼欲穿，还是没有等来情郎。没关系，姑娘有的是耐心。当又一轮朝阳从水面升起，姑娘又一次来到了水边。头顶雁阵高飞，鸣声嗈嗈。《毛诗郑笺》中说：雁者随阳而处。大雁是向着太阳飞翔的，它们追逐温暖和阳光。连大雁都知道待时而动，你却怎么还不见动静呢？时间也是有限的，一定要记住：如果你要娶妻，一定要趁着河冰未融之时。等河冰一开，农忙到来，一切都会随雁阵飞走，你一定要把握好时间啊！
是不是很熟悉的感觉？“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都是女子在思嫁，却都说男子要追求她、娶她；分明是自己在着急，却让对方一定要把握好时机；都在给情郎出谋划策，目的都是让对方赶快娶了自己。古代的女子啊，真是可爱！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不明就里的船夫，老远都看到女子徘徊的身影，赶快招手呼唤她上船，没想到女子淡淡一笑：我必须等来我的朋友，我才会登船离开。
坚决的言辞中，分明表达着女子的炽热深情。她要在这个渡口，度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度自己一生的幸福和美好。那么坚决，那么执着！
这首诗里的女子，颇为成熟练达。和《诗经》中其他的女子不同，在她的身上，有着非常浓郁的生活气息，有着非常练达的处世哲学。她度时务，不废常情，时序不到，蛰伏以察。她敏感于外物，待时而动。在她身上，你感受不到少女的单纯烂漫，反而觉得她像少妇般历尽沧桑满怀阅历，面对生活，她似乎已经非常从容老练，而且，面对情感，她执着而深情。这样的姑娘，不管嫁到谁家，都应该是一个做事稳妥，成算在心的好当家人。所以，隔着遥远的时空，我都想对那个小伙子喊话：子宁不来，岂无他人？
【简书大学堂 无戒90天挑战训练营第十六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