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故事：灯下改稿

常言道：茶壶煮饺子，有货拿不出。这是形容有的人不善于说话写文章。当年南大区办公室的小钟，就是个煮“饺子”的后生，不是华政委满腔热情、耐心细致指点他，使他拿出“货”来，只怕到如今早把“茶壶”胀破了。

那是一九五O年五月的一天，洞庭湖区风和日丽，湖水浩荡。华政委和张区长带着区办公室的小钟在南大膳的北大堤检查防汛准备工作。提起北大堤，真是呱呱叫，那堤上旗帜灯笼连成线，芦苇草包罗成堆，华政委看得连连称赞，并吩咐小钟写篇报道稿，把经验推广出去。小钟一听，顿时额头上沙痱子直炸，心冲到了喉咙口，他娘肚子出世从没下过这门功夫啊！走在后面的张区长见他这副样子，连忙细声细气跟小钟出了个主意，小钟喜得一跳，忙向政委说：“政委，那我就拜您为师啊！”华政委微微笑了。小钟是个求上进的后生，回到家就摆开了阵势。把窗前的四方桌抹个干干净净，点上玻璃罩大油灯，摆上红格子稿纸，为了要把字写得醒目，还特地借来张区长的大号黑杆金星钢笔。一切准备妥当，小钟便充满信心坐到桌前，端起杯子呷口清茶，旋开笔套，准备开写。写，可怎么写？事到临头，笔有千斤重了！左思右想，左写右写，地上丢了十几个纸团子，还只写了三页。拿起一念，唉，就象出了风的萝卜菜，没一点味。一时间，小钟急得那汗珠子滴得桌子响，扇子拍得脚杆子响，钢笔敲得脑壳响，好不热闹！

突然，“吱呀”一声响，窗户被人轻轻推开，银色的月光马上射到桌上，清凉的夜风“忽”地吹进房里。小钟转脸一望，眉开眼笑，嗬，来了华政委！

华政委是来看稿子的，小钟马上请政委在桌边坐下，送上一杯清茶。政委一坐，便拿起小钟的稿子就看。哎呀，小钟急了，那文章东扯葫芦西扯叶，想到天上写玉帝，想到地下写城隍，外带好些“白眼字”和墨团团，政委怎么看得上眼？可怪呀，政委看后并没有摇头叹气，还微笑着说：“小钟，咱们一道来改，好么？”

怎么不好！师傅倒找徒弟了，小钟好不喜欢：嗨，有政委具体指导，一定能学到不少的知识。可是，这要耽误政委的宝贵时间啊！小钟便为难地问：“政委，那您的工作······”华政委爽朗地回答：“哈哈，这也是工作嘛。”小钟听得心里一热，知道政委有心帮助自己，便静下心来，只等政委提笔修改。

可华政委没有提笔，却移开椅子，扯起北大堤的情况来。嗬，这下打开了小钟的话匣子。他讲起洪水猛涨，又讲起防汛动员会上人人表决心；讲起巡逻队日夜护堤，又讲起各类物资运到堤上·····华政委听着，呷着清茶，只是微笑。

小钟谈了个痛快，心想政委该动笔修改了。可是，政委根本就没有动手，却一口气向小钟提出十几个问题：防汛应注意些什么问题？什么最重要？还有什么最难处理？什么最易忽

视？······这些问题小钟可十分熟悉，他有条有理地全部答了出来。

华政委满面笑容地听完小钟的回答，搓了搓手说：“小钟，咱们动手吧。”小钟心想，华政委到底动笔了。可是，政委却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报纸。哎，政委这又要干什么？小。钟奇怪得直摸后脑壳。政委一笑，铺开报纸，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叫小钟念一遍，再讲讲自己的体会。这点水平小钟是有的，脑壳里“圈子转几转”，便讲了出来。政委一听，点点头，再用商量的口气说：“小钟，咱们今天写的稿子，要达到个什么目的呢？”

这一问，小钟心里格外踏实，一沉思，眼前一亮，便探问：“政委，您的意思是希望大家作好准备，保卫堤垸？”华政委马上夸赞小钟抓住了主要矛盾。“主要矛盾？”小钟读书不多，不懂意思，重复地念着。华政委又说：“我看从三个方面去写！”

这一说，小钟心里更亮了，他马上想起政委提的十多个问题，兴奋地说：“政委，您一定是讲思想、组织和物质这三个方面。”对。呀！华政委马上又夸赞小钟学会了用辩证法。“辩证法？”小钟当然更不懂。不去管它，小钟就催政委快修改。

你们说，小钟这一“催”不是太好笑么？！政委帮助小钟的目的，就是要他学会写稿，更好地为党工作啊。这何须多说，小钟仔细一想，也想到了这一层，马上提起笔，就着灯光，沐着月光，浴着政委的目光，痛快地修改起来。好一番工夫，小钟把稿子改好了。政委又审看了一遍。此时，圆月西垂，三星打横。照理说，政委该休息了，可是，没有，华政委又拿出毛主席的《矛盾论》，针对小钟的疑问，上起了新的一课。

你信吗？小钟写的那篇文章后来登上了《新湖南报》，而且用在第一版！赫赫的标题正是：作好充分准备，确保堤垸安全！小钟心想，华政委看了报；一定会高兴哩。他更想到：听政委的话，努力读毛主席的书，今后要把报道写得更多更好，政委会更高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