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丨朱颜改 第32章 兽骨
图片来自百度林石来找许言时，与门子大娘大吵一架，许是他在官府做事习惯了直接强硬，亦或是这位门子大娘仗着前侍郎的余威狗眼看人低，总之，这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吵了个不可开交，若不是许言惦记着查案的结果，时不时就到院子里查看，还真的有可能言语不和就动起手来。
林石双眉倒立一只手已经握在腰刀上，而门子大娘也操起了一旁的扫帚，枝杈几乎是要戳到林石脸上，口中念念有词地骂着，若论口舌功夫，男人显然不及女人，林石更不是这位中年大娘的对手，强压着一掌派过去的冲动。
念春是一路小跑跑过来的，站在两人之间，努力安抚着，许言闻声赶到大门口的时候，她正对林石说：“岭庄向来不接男客，不管你是谁，来找谁，有什么急事，都不能进庄。”
“这是什么烂规矩，难不成还不许官……”林石吼了一句。
许言连忙跑上前，疾呼“这是我的朋友”，她生怕林石一时着急泄露了身份。
念春露出很怪异的表情瞥了许言一眼，似是用眼白去瞄许言，又缓慢转动眼珠，目光落到许言脸上，勉强凑出个微笑的模样，说：“那就请姑娘到院外见客吧。”
走出老远，林石还在念叨着岭庄不懂待客之道，许言也疑惑，甚至她对念春那副怪异模样很是不解，自她认得念春，念春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偶尔会打趣说笑，但从来没有过这种似恼怒又似怪异的深情来，嘴上却是询问到底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到岭庄找她，她离开县衙时千叮咛万嘱咐，她与罗敏隐在岭庄有益查案，千万不要泄了底，如今林石不顾嘱托匆匆赶来，显然是有不得不找她的大事发生了。
愤懑褪去，林石肃穆着，先是回头看了眼站在远处观望的念春和门子大娘，又回过头，沉声说道：“此事有变，要回衙找彭大人增派人手。”
许言不明所以。
林石解释说：“我与宋安按照您说的方法，先沿着东北方向查勘，一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直到我们发现距离岭庄不远处尽头的一处断崖，断崖沟壑极深，山石凌乱，杂草丛生，隐约可见沟底的散落白骨，远远看过去很像是山间野兽的遗骨。为免遗漏，宋安还是下到沟底去查看，结果发现，那些白骨全是人的尸骸，而且全部都是手骨。”
许言听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问：“人骨？还全都是手骨？难道就没有其他尸骨，诸如头骨之类？”
“暂时没有发现。”
“有多少？”
“为了尽量保持现场原状，宋安并未清点尸骸，露在泥土之外的，约莫有20只手骨。”
“20只手骨？”许言呢喃着，“也就是说，最少有10名受害者。能分辨出受害人遇害的时间吗？”
“有三两只手零星带着皮肉，但是我与宋安对验尸验骨懂得不多，无法分辨，所以要回府衙请来两名仵作验看现场。而且如今已经有超过十名以上的人遇害，这样的大事，一定要由官府全力稽查，否则很有可能贻误时机，有更多的人遇害。”
林石说得很对！
连环凶杀案，即便精明强干如周沐一般的主官，带领一班干练捕快，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侦破，更何况只许言与两名捕快？幸亏林石是经验丰富的捕快，既没有高估自己的实力，也没有认为这事有卓家插手就敷衍了之，更懂得适时求助。许言点头同意他的决定，不过也叮咛着，“这样的恶劣可怕的事很快就会传开，难免人心惶惶，县衙一定要好生安抚，万万不可斥责。还有，这件事传开后肯定会有更多人到官府报案，就算有再多的受害者，也要按照我所说的详细询问、记录在案。”
林石应了声是，转身要走。
许言叫住他，又叮嘱一句，“清点前一定要标记好每一块手骨的位置。”
手骨？！
为什么只有手骨？是该侥幸受害人有可能还活着还是该恐慌竟是有这样可怖的犯罪手段呢？许言不得而知，眼下线索太少，为免误导，她不敢妄加猜测。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受害人是死是活，凶手肯定患有隐疾，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变态行为。
但凡施以行为，必定留下痕迹，所以现场勘查才尤为重要，可眼下根本就没有现场可言，唯有从手段入手勘察。砍下手骨是凶手的某种习惯？或是某种需要？不管是爽快杀人还是折磨虐待，砍下受害者的双手都是多余的，这样不正常的行为到底因何而来？查清楚了这件事，也就找到了凶手。
将一个人的双手利落砍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凶手是军人？江湖客？屠夫？铁匠？许言也只能猜测至此了，一个人的动作决定于他平日里所做的事，可这需要待现场勘查后才能推测，此时此刻，许言再心细如发也不可能凭空猜测出凶手更多的信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仵作能够给她带回尽量多的线索。或许，她应该去现场看看。直观的现场，总好过对着书面材料臆想。
想到这里，许言起身，一边思索着哪里是东北方向，一边往外走，险些与走进来的罗敏撞了个满怀，而罗敏脸上的惊惶像是见鬼了一般。
惊惶是容易传染的情绪，因为许言脑中想象过手骨散落荒野的场景，此刻也有些心跳过快，连忙问，“怎么了？”
罗敏余悸未消，声音颤抖地说不出话来，坐下喝了好几口水以平复情绪。罗敏是性格大方的江湖人，也不是没有见过血，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怖情景才能把她吓成这个样子？许言不得而知，她只是伸手搂着罗敏的肩背，安抚着，“没事，回来就好。”
“师夫人去见一个男人，像头熊，浑身长满黑毛。”温热开水入口，罗敏冰冷的体温得以回复，情绪也平稳了不少，终于开口说道：“他头发和胡子都很长、很乱、很脏，满脸都是乱糟糟的毛，只看得到眼睛，他不穿衣服，真正是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冷，更不觉得羞耻。”
这太诡异了，诡异到许言不得不重复一遍，才肯定自己所听到的，“你是说，师夫人去见了一个不穿衣服、浑身长毛的野蛮人？”
“对！我跟着她们去到岭庄后山的一间小屋，屋子里就只有这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像兽一样伏在地上嚎叫，四肢着地，手脚紧紧抓着地面，时而低着头、时而又仰着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嚎。他气息很长，一声接着一声发出狼嚎，像是痛苦，像是快乐，又像是发泄。”罗敏尽量细致地描绘自己看到的场景，只是这样超过她想象的画面仍会影响着她的情绪，以致上下齿有些微微相撞，泄露她的恐慌害怕，“师夫人与小丫鬟都好像是见怪不怪了，很习以为常，只露出担忧的样子，师夫人上前要拉起那个男人，结果被那个男人重重甩到墙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她喊赵一赵一，不怕，我一直都在，姐姐一直都在。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许言没错过罗敏眼中不自主的恐惧，也捏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微微的刺痛，让她清醒无比，“那个男人做了什么？师夫人做了什么？”
“然后……”罗敏深深吸了口气，又说：“师夫人试图安抚那个男人，伸手，用手指耙过他的头发，那头发乱极了，根本就怕梳不开，她又拿出一把梳子给他梳头，声音很轻地说着一些话，还让小丫鬟拿衣服给他披上。之后，她她她，竟拿出一只手，按着手指，给他梳头发。”
“手？是一只人的手吗？”许言惊跳，崖底的手骨、林中小屋的手，这之间的关联如此明显！那么师夫人呢？师夫人在其间扮演怎么样的角色呢？
“是一只手指细长、指节明显的手，很纤细，像是女人的手，指尖有些腐烂，露出白骨。”罗敏抱紧身体，不自动地颤抖。那个画面，是她此生见过最为诡异、可怖的场景——一个相貌端庄、衣物整洁又心善的女子，握着半只手臂，手臂上甚至还带着凝固的血迹，那手，关节僵硬，肌肉萎缩，皮肤发黑，她以手代梳，为那个野兽般的男人梳理头发；而那个男人，自原本的暴躁、失控，渐渐恢复平静，听话地穿上衣裤，又脏又乱的头伸到师夫人怀里，低垂着、倚靠着，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最终竟眉目舒展的闭眼睡去了，他手里紧握着的是一把旧木梳，梳齿已经掉的七七八八，像是耄耋老人零零落落的牙。
许言搂紧了罗敏的肩，许久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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