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百年孤独
布恩迪亚这个家族,注定在镜中之城中虚幻地孤独地出现并消逝。
家族里不算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的17个私生子,每一个人都以自己不同的孤独方式孤独着。女性中,乌尔苏拉的坚强与迷乱,丽贝卡的疯癫与遗忘,阿玛兰妲·布恩迪亚的扭曲与自制,费尔南达的控制欲与虚荣,美人儿蕾梅黛斯的天真与绝色,梅梅的冲动与掩饰,阿玛兰妲·乌尔苏拉的放纵与乐观,都构建起了整个家族的孤独框架。一个家没有女人是一定会毁灭的,但这些女人显然被魔咒般束死了,她们精心创造又乐于毁灭,和布恩迪亚的男人们某种程度来说一模一样。复杂的伦理关系,一次次重复的姓名,都在暗示着这个家族孤独基因的一次次遗传与复制。
“家族的第一个人被捆在树上,最后一个人正被蚂蚁吃掉。”
家族里最有思想野心的人不被理解被当做疯子捆在树上,家族里刚刚出生没有思想的人被啃得只剩肿胀干瘪的皮消失在人间。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对哲学的认知,对生活的希冀,对爱情的狂乱,对自由的蔑视或追求。可惜,互相之间没有疏通。是的,有短暂的默契,如2代何塞·阿尔卡蒂奥和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在童年深夜形成的保密默契,何塞·阿尔卡蒂奥第二和6代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对哲学及对梅尔基亚德斯残余手稿的理解和探寻。但,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他们一个个重回隔阂的命运。如同相交线,渐行渐进又渐行渐远。相逢又相弃。
时间在交替,同时在重复。乌尔苏拉临死回忆没有发生在她身上的往事,让陌生的祖先又重生又消逝。同一个地点,摇椅上丽贝卡在传授刺绣技法,阿玛兰妲在和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下跳棋,阿玛兰妲·乌尔苏拉在缝婴儿衣物。羊皮纸上,家族里所有事情在一瞬间同时发生,如爆炸一般,凶恶地轰击6代的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的大脑。
所有孤独和迷乱在一瞬间全部爆发。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情节所影射的黑暗,冷漠和刻意掩饰无不充斥着现实的色彩。失眠症所带来的荒谬失忆暗含对现代社会的善于遗忘和努力记忆的讽刺。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的好战却几十次战役无不失败影射那些一次次发动世界级战争却只给人民带来苦痛给自己带来无谓的荣誉感的君主们。蕾梅黛斯·摩斯科特的早逝隐喻对于所有真正美好的事物在最美的时光死亡是最佳结局的道理,自古红颜薄命。香蕉公司及幕后黑手所策划的罢工工人和看热闹的民众大屠杀共3008人,他们的尸体被火车运往大海秘密埋葬教科书里却否认这一事实的存在正是犹太大屠杀南京大屠杀等行为发生后某些国家企图掩盖事实的丑恶行径。这些都是现实,赤裸裸的。
魔幻也无处不在。虚拟的市镇和变换奇幻的气候,疯长的植物和肆虐的昆虫,变异而发疯繁殖的奥雷里亚诺第二的牲畜,年龄成谜的众多老者(可以肯定超出正常人的寿命),不可思议的预言,莫名其妙的彻悟和清醒(没有基础而突然懂梵文拉丁文我觉得现实生活中不可能),生出猪尾巴的婴儿,一个个聚集在宅中的鬼魂等等。不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的事物通通出现,却恰到好处。这些魔幻为故事蒙上神秘色彩,也能透过它们看到一份份孤独的磨炼和升华。它们促进了孤独的诞生,同时亲手埋葬了这一份份复制又改编的孤独。
最后的羊皮卷,就是梅尔基亚得德斯智者看透这个家族所书写的。他看透了,所以离去了。但他的鬼魂仍不舍,留在小屋里慢慢消失。预言了整个家族孤独命运的羊皮卷,也终于在最后一刻被破译,在家族最后一个人被蚂蚁吃掉不久后。随着6代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的醒悟,他的家族也在镜中之城被抹去了。一切都是幻影。一切都是虚构。一切都魔幻而真实。羊皮卷的最后一页,即是死亡和忘记。
摘录此书最后一句话,让我受到极大的震撼,有流泪的冲动,为了他们的消失被忘记,为了他们因消失和被忘记而无法解除的孤独。
“他再次跳读去寻索自己死亡的日期和情形,但没等看到最后一行便已明白自己不会再走出这房间,因为可以预料这座镜子之城——或蜃景之城——将会在奥雷里亚诺·巴比伦全部译出羊皮卷之时被飓风抹去,从世人记忆中根除,羊皮卷上所载一切自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
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是他们不够格,还是大地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