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的游戏
将夜,长乐宫灯火通明,汉高祖大宴群臣,庆贺盛事。上下登乐奏罢,百官公卿侍礼而坐。歌伎伶人擅自纷飞,舞成一片,点缀大汉璀璨。
长期堕入权利争夺深渊的男人,往往只能从女人的柔情里得到片刻安宁,皇帝也不例外。看着殿下舞女身姿妙曼,美目流盼,刘邦有些意乱,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奈何胯间第三条腿不争气,英雄老矣,人没办法不服老,皇帝也不例外,没人能真的万岁。
位居正中的萧丞相无心观赏歌舞,他端起酒盏,示意高祖举杯共饮,旁边的幕僚曹参随即端起酒杯。萧何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二把手没那么好当,要是不能随时揣测圣意,他活不到今天。陛下又在为韩信烦恼了,而他萧何确实是这烦恼的始作俑者。
当初他极力推荐韩信,高登拜将台的韩信,提出“汉中对”,给陛下的建议里,其中有一条是:把天下分封给有功之臣。当时高祖有求于人,点头答应,而称帝之后,建国未稳,必须分封诸侯,以至于不得不敕封许多异姓王,这是陛下的心疾。
高祖饮罢,放下酒杯,抬头注视着萧何,他知道萧何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老家伙也到了知天命之年,而我刘邦已六十耳顺,岁月不饶人呐,可是韩信才三十六,正值壮年,当一个人有了造反的实力,那么他造不造反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军方第一大佬,他和项羽是一种人,他们从骨子里就不认同皇帝,郡县制,韩信的理念,就是希望天下恢复到春秋战国的那种分封制的时代,他骨子里认同那种理念的。韩信是那种标准的“士族”,和项羽的贵族类似,以国士的标准要求自己,他对我的忠诚,夹杂了太多东西。
也许有知遇之恩,但还有重要的一部分,是身为一个贵族士族,他希望自己能从一而终,全自己的名节。所以韩信在手里掌握兵权的时候没有谋反,因为他以一个士的标准要求自己。
但是,他认为自己是应该当王的!你刘邦可以当皇帝,但是不要搞郡县制。就算你搞郡县制,也别搞到我头上,我是开国第一军功,军方第一巨头,我当王就好。这个孺子的理念何其可笑。这点从楚汉最后的决战前,我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韩信却逼我封他为齐王就可以看出。政治从来没有对错,只是他和我理念冲突,他触碰了我的底线,但我不能杀他,不然就会留下骂名。
可在我百年之后,有谁能够压住他,就凭我那懦弱的儿子刘盈?韩信被我贬为淮阴侯之时,明面上看已经是虎落平阳了,两月前韩信到樊哙家喝酒,樊哙跪在家门口迎接,对韩信口称”大王乃肯临臣“。要知道当时韩信已经不是王了,已经被降为侯爵了,而且毫无实权。从爵位,和权力来说,都不如樊哙。更何况,樊哙还是我的的连襟,皇亲国戚啊,这我能忍?更更何况,樊哙还比韩信年长十六岁!年纪比韩信大十几岁,权位比韩信高,又是皇帝的连襟,大家都是开国元勋。樊哙却心甘情愿的跪在家门口迎接,对韩信口称大王,对自己的自称是”臣“!可想而知,这韩信在军中的威望有多高,简直军中之神!这种人太可怕了。
想到这,刘邦情绪高涨,咳嗽了下,这个细节被萧何捕捉到了,“陛下,保重身体,还是少饮酒了。”
“无碍,无碍。”刘邦笑着对萧何说。
萧何知道陛下惧怕韩信,像韩信这种功高盖主之人,不杀留着过年吗?有些事,上头不明说,难道我萧何还没有点政治嗅觉吗?皇帝不愿下手,开杀功臣之先河,可有人早有这想法,天下多一半姓刘,可也有一部分姓吕!这是他们刘家的家务事,可我总得站队,毕竟皇帝已过六十,万一……他心里这么想,但还是向陛下回应以微笑。
刘邦突然发觉这笑有些可怕,藏着雷霆万钧之势而如小桥流水般自然,但这人是自己老友,定不会有害自己的想法,那么就随他笑吧,只是他不知道,政治里没有朋友。
高祖情绪又落回到韩信,这个人整晚盘旋在他心头,他希望韩信可以像同为汉初三杰的萧何张良一样,安安稳稳当个侯爷,偶尔召入宫,回忆回忆峥嵘岁月,大家把酒言欢。感慨大风起兮云飞扬,人生风流不过如此,就像此时他和萧何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