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记忆:昔日四叹

一、换亲叹

目睹过去几十年，百姓贫穷，苦不堪言。青年男儿成婚艰难，1960-1980年间，被迫换亲者日益众多，感而记之。

1979年7月21日

白发老翁六十七，愁为子婚长叹息:

长子四十无婚配, 次子卅五未娶妻,

三子三十才貌全, 几番事媒尽茫然。

千圆不足付婚价，口中缺粮家贫寒。

老翁无奈同女议: 将女换来三子媳。

女儿闻听泪满巾, 为成兄婚学四邻;

四邻虽比我家富, 十有七八是换亲。

东邻阿伯是教师，地主成分子难婚。

北邻阿哥心手巧，父是右派女拒招。

国史悠悠万千载, 换亲奇迹盛于今。

二、薯面胃病叹

1970——1972年间，唐河县在粮食征购中苛法逼勒百姓，以图个人晋升，大河屯、源潭、少拜寺等公社的很多社员，麦收刚毕，家中缺粮断炊，不得已而到相邻的社旗、泌阳县境走乡串户讨饭。后因知青上告,方止逼勒。农民种粮不吃狼，红薯面成了主粮。一年始终，日日皆食，细粮无几。薯含糖多，且有黑斑病坏之薯，导致胃病普遍发生。胃病不算病，致胃病之病者是大病也。

1979年7月22日晨

串亲借粮归途中，恰遇佝蹲白发翁,

两手掐腹口呻吟, 头冒冷汗汗淋淋。

俯身问翁患何病,“胃疼发作刀刺心。”

问翁此病缘何得? 老翁开口语不尽:

“家住唐河源潭镇, 小麦亩产七百斤，

公粮份应交国库,余粮‘贡献’紧相跟。

书记逼交"贡献粮",仓净囤空不甘心。

口粮止留四百两, 算作一年细食粮。

谁人若敢提异议, 棒打绑架公社去。

书记功大远扬名, 一月未已三晋升。

威风凛凛驰乡村, 社委爬上县主任。

我家老幼共五口，老伴儿媳并乳孙。

粮济媳孙养乳幼, 余者薯面拌菜吞。

一年十月菜拌薯, 久食生病难忍受。

难忍受兮非我村, 千里尽是胃病人。”

闻翁此言想我父，两眼簌簌泪湿巾:

老父七十骨嶙嶙，久食薯面胃病深。

伤余思念猛一转, 实言告慰白发人:

“红薯产高官不食,农家可靠保命根”。

三、养猪叹

近年来国家令民养猪甚盛,并把猪列居牛马之首。然民不聊生,温饱难顾，且猪病流行,易死不易养,故幼猪供不应求。1977年饶良公社书记XX祥命令全公社各大队,凡不养猪者免除自留地粮,以逼社员养猪。很多社员买不起幼猪,或无力养猪,自留地粮被剥夺,生活更是饥荒。更有不喂猪而受罚之者,不足为奇。今感而作之,以记其实。

1979年10月22日下午

国家号召民养猪，为猪榜下多少书。

不是农家不知为, 只因囤中无余粟。

饶良书记〇〇祥, 想出妙法榜下乡:

一猪算作人一口, 无猪免发自留粮。

买猪成风猪价贵，十有六七买不起。

不养猪兮免口粮, 串亲讨借度饥荒。

天涝地荒野草深, 地中缺少锄草人。

既然猪比人贵高, 请君赶猪去锄草。

昔时养猪人吃猪, 今日养猪猪吃人。

后记：1985年春，笔者因高烧住院治疗，巧同久卧病塌八年的XX祥同病房。其妻恶其久病，盼其早死，拒在身边伺候，我夫妇两人多次为他倒便壶。他对我说：“胡毬闹了几十年，现在该干正事了，偏又病倒了。”一两年后病逝，年五十余。

四、养儿叹

养儿福,养儿福， 养儿不如养头猪。

养猪猪大为我利，撕穿买戴吃喝足。

养儿儿大未得济，还得为他娶媳妇。

儿子娶妻我垒灶，两个锅中把饭煮。

儿媳碗中冒油香, 我与老伴喝稀粥。

阴雨连绵泥泞深, 深井打水六旬人。

泥大难行水担重, 一步一喘趋家门。

老伴卧床病不起，我求邻家借柴薪。

儿媳相戏在堂屋，视我艰辛熟无睹。

当初我儿乳幼时, 暑凉寒暖备呵护。

如此儿大不养老，养儿何如养头猪?!

1979年10月27日夜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