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儿

 

十月儿

      刚扫了一翻微圈儿，看到朋友传的相册。她说国庆节处处人多为患，包括饭店。嗯，瞧了她的照片，饭店背景不错，挺古典雅致的。可是她重点不在这，而是边上一微胖姑娘点了好多菜吃，过节了，一个人也不将就，她赞的是这姑娘的精神。我原本想跟个贴说些什么，想想，算了，还是跳转简书唠唠嗑吧！

      朋友这一赞，让我一下子就想起自己一个人在宁波过年时也这么狠狠地犒劳过自己一次。那是二十六岁的冬天吧，宁波太冷了。窗外飘雪，雪籽一粒一粒地从窗缝滑进来，真冷。报纸糊好的窗变得愈加厚重。我在梦里打着咯，迷糊中丽水姑娘来电了。她说你丫的一个人在外乡过年，得好好犒劳自己，别太亏待自己了。就这一句话，让我打了个激灵，多亏她提醒。起身穿好衣服，靴子，匆匆地往鼓楼跑，嗯！是年了，整条街都因天气寒冷变得僵硬，人群也稀疏。只见板栗店前排着一列小长队。都是外乡人吧，好像也不是，本地人更爱吃糖砂板栗。我不知道是出于心中对板栗喜爱，还是真想过好一个年，排队了，买了俩大包就直奔川菜馆了。

      到川菜馆，人不多。这是我和丽水姑娘常去的饭馆，俩个瘦高个的大白褂厨师见到我，头带白毡帽，几乎没表情。一个人，能有什么生意？他们的心理大概已经懒散到要放弃我这顾客了吧！可是，服务生阿姨很热情，一小蝶油炸的黄豆儿，一份四川泡菜大大方方地落放在我面前，同时还有一本厚厚的菜谱。我揣着菜谱，几乎没想，就先把此前与姑娘吃过的菜点一遍，再外加几个菜，还要了两瓶啤酒。大白褂厨师听到报菜忙开了，眼睛从我身上溜了个湾儿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似的，一手拉开了皮革遮帘，一边哼着调，电把一按，熊熊锅火在我的眼里烧成了遥望。

    菜很快地端上来了，服务生阿姨亦步亦驱，大概是腿脚不便，端着菜的手总是格外费力。我一直叫她慢，别急。可是她说大过年的，让人等总是不好。噢，阿姨大概以为我约了朋友。我握着筷子，抿着酒，香呐！小黄豆在嘴巴里咯咯地响，嘿！我说阿姨，好吃。阿姨笑我，好好吃，别亏待自己。可是无论我如何克尽善待自己，那一桌子菜终归属暴殄天物。我吃不下，身边少了个故人，举杯都艰难。我们是从不同的地方到了宁波这座城租住到一起的房客。她是旺旺公司驻宁波分部的主管。她喜欢我，身上带着一股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拧。她说，你吖就是山间一野菊。而我喜欢她，一张专属跳芭蕾舞的脸，后脑勺盘卷着头发，很端庄，秀气，特别围着灰蓝的格子围巾，气质占屏。这是丽水姑娘在雪夜里下班归来给我的惊喜，过去我没认真留意她。此后，我知道这姑娘眼光不凡。

    我喜欢她做什么都很认真考究的样子。租来的房，她悉心装扮。先是自己画图，上色，后来又敦促我帮她画几幅抽象挂墙上。桌面总是一层不染，床底下储物箱永远备留干净的毯子。她说，一个人过更应该过得舒适。偶尔还自己买菜做饭，认认真真地到菜场挑拣，又认认真真地拿回家泡洗，日子真心不被辜负。她的至理名言是——过好今天，明天才不会绝望。开始我以为骚动的青春都会格外分泌蛋白，说些热烈的话。可是后来，我知道这姑娘她不是说着玩的。她挣着主管的工资，学理财，学英语，专升本，考驾照，一切几乎是照着她的意愿顺利完成的。她没分泌多余的蛋白，从最初的衣夫名典到无印良品，再到米兰时装。我不记得她说过的名牌了，但别前的一次，她说一条裤子要两千时，我蒙圈了。两千，这个数是我当时的工资，是我从学校领到的工资。我不知道丽水姑娘的进度这么快，直至她说是项目里挣的外快用来犒劳自己时，“过好自己‘’在我这里升级了。

    我总在怀念与丽水姑娘相伴的日子。她喜欢腊梅，由寒冬的嫣红换成开春的鹅黄。她说跳一点的颜色可以唤醒青春，我挺赞同她的。也就是腊梅换成鹅黄时的一天，她很正经地跑到我租的房间对我说，得添置一些东西了，比如放笔记本的圆桌，既可以用来小聚泡茶，又可以放电脑，还有躺椅……，她都帮我合计着到二手市场去淘了。那真不像江南水乡的姑娘，太利落了。主意一出就成事。那天我们从二手市场搬回来不少东西，在公交车上还一直叨念‘’不将就‘’。对！要舒适。她一直感召我，二十几岁的年纪，美要极致。她说她不会写字，所以她的灵魂需要物体传达，于是凡一件物什都需考究，反复斟酌。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她看中一款裙子，因码数偏大，她竟和售货员协商一致等一个月后的第二批货。换作我，估计会放弃掉。

    不将就在过去，我以为是倔强 ，不肯服从。可后来我知道是一种精神，一种人格独立的精神。还是一种能量，教你在周全别人之前先周全自己。我的丽水朋友如此，之后我亦如此，我太不容易将就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是我与生从大山带来的拧，不将就。后来落实到许多事物的追求，淘宝买来的衣服，鞋子，包包质量差，不如自己想要的一定退。人多，喧哗的地方，不高兴，必会僻一静处。微信加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微友，一定尽早划分距离。因为我惧怕将就一次，便会有此后无数次，丽水姑娘，您说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