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与神经症一起走过》 第5章 与魔鬼的第一次较量
我已经有一周晚上没有睡着过了，我的脑子已经不清晰了，像蒙在雾里，还发着胀。我的眼睛很酸、很痛，整个身体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与此同时，我的两眉之间，鼻子上方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按压住，又像是长期双眉紧锁未能放松下来的感觉。这让我担心起我的鼻窦炎，近一年来鼻窦炎好像有所减轻了，主要是不再每天定时头疼了，但是要预防感冒，一旦感冒，那浓稠的散发着异味的令人讨厌的黄鼻涕就又回来了。
我已经无法控制那些魔鬼般的念头了，只要我一躺下来，它们就会迅速出现。甚至更肆无忌惮，即使我白天坐在课堂里，它们也会时不时的溜进我的脑子。我对“睡觉”这件事充满了恐惧，可是又不能不睡，但是睡了也是睡不着。
又经过一个晚上的折磨，我在床上翻滚了一宿，先前的“要是”又增添了一些新的元素，同时担心的后果也增加了很多，我甚至想到，“要是我长久失眠下去，恐怕要读不下去书辍学了，要是辍学了，我怕是很快就要回家嫁人，嫁人就要被催着生孩子了，我不想要孩子，这辈子都不想……所以还是不能失眠……”这一周，我的脑子里信念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要是长此失眠下去，我会辜负母亲对我的期望，同时我以后会很惨”，所以我一定要将失眠治好，于是我决定周末去校外的诊所看看。
这个周末是双休，我一如既往没有回家。寝室里只剩下我一人，其他人都走了，每逢双休，同学们都迫不及待的收拾书包回家，去年刚进高中时，有些同学竟然还想家想哭了，这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实在是无法理解的，“家真有那么可以想念的么”。
我一早爬起来，干吃了一包方便面，学校的食堂关闭了，小卖部也停止营业了，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我没有了以往的轻松。
走出校门，只学校的大门外，就分布着至少四家诊所，我走进其中一家，以前我来这里买过治鼻窦炎的药，那家诊所的女主人比较和善。
诊所不大，等同于我们学校里的一间宿舍，其实诊所就在我们宿舍楼的下面，学校有几栋宿舍楼是临街的，二楼三楼给学生住，一楼则作为门店出租。门开在大街上，被各种各样的商店占据着：有诊所、书店、音像店、饭馆，文具店，各种各样，没有你想不到的。学校学生有好几千人，消费量是巨大的，这些商店的生意通常都好的不得了。
这间顶多也就是15个平方的诊所里，摆放着柜台、药架，一张双人的木质沙发，沙发旁边落地放着几个输液用的金属架子。药架子后面是灶台，他们夫妻平时是吃住在这里的。床则是吊在灶台的上方，有一个金属的梯子从上面垂下来。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女主人个子蛮高，微胖，脸圆圆的。男主人个子看上去稍微低一些，但是也胖胖的，尤其啤酒肚子比较明显。两人大概都是40出头的年纪。见我进去，女主人赶紧露出微笑：“同学，今个怎么没回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哦……这周有事，不回家了……我最近睡的不太好……” ，我小声说道。
“怎么个不好了，说说看”，女主人继续问。
我觉得失眠是件不好意思的事，所以磕磕绊绊了好久才把问题描述完。
“呀，失眠会影响学习的，所以赶紧吃点药”，女主人边说边给我包了几粒安眠药，“这个药不能多吃噢，睡前吃一粒，先给你包10粒，吃几天看看情况”。
我接过女主人给的药，付钱后推门离开诊所，准备回学校，但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我的失眠已经到了要吃安眠药的程度了吗”，“一开始就给我开安眠药，是不是太草率了？安眠药的效力还是蛮大的吧”。我心里貌似是无法接受我的失眠已经到了需要用安眠药的地步。我决定再去县医院找医生看看情况。
我走的快，从学校到县医院只用了二十几分钟。周末的医院，内科里只有一位中年的大夫值班，四十来岁的模样。听我叙述完症状后，他眉头紧锁，说：“小小年纪怎么会失眠了”，“我给你开两盒药”。然后开了两盒安神补脑液给我，嘱我回去喝喝看。我问：“医生，这个问题严重吗？”“严重啥，一点都不严重，小孩子好的快，喝两盒药就没事了！” 可能是因为他穿着白大褂儿，我觉得这个医生要比小诊所里的大夫靠谱些，于是十分相信他的话，揣着两盒药心中充满希望的回去了。“医生都说这不是什么问题，我还瞎担心什么”，想到这些，双脚走在路上也轻快了很多。
因为时间尚早，从医院出来也便刚刚11点钟，我便在这个小县城里随便溜达，县城太小，随便走走没多久就到了城郊，到处都是庄稼地，我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河，索性一屁股坐在河边，呆了很久。后来有一个中年的女人带着小孙子出来玩，看我一个人坐在那觉得奇怪吧，盯着我看了很久。我被盯得毛骨悚然，起身离开了。
到学校已至傍晚，我在校门口找了家小店吃了碗面。然后又去附近的书店和音像店转了转，收获了一本盗版书和一盘磁带，想想再在外面转下去也没什么要做的了，便转身回了宿舍。
我半躺在床上，翻一翻买来的那本书，书名是《卡耐基全集》。我很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本书，最初是小学时在大舅舅家里见到的，那是当时远在外地上大学的大表哥买来送给他的弟弟，即我的二表哥的生日礼物。那本书比现在包装精美的多，纸张也要好上几倍。我买的这本在盗版中也属于质量差的那种，纸软踏踏的，字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之所以买它，是因为看到书页上印着“伟大的心灵导师，世界第一励志经典”，我想那些称为伟大和经典的，肯定是经过众人认可的，并非泛泛而谈的。翻了两页，发现读不下去，“果真经典的书需要用心来读”，我嗫嚅着，低头把书放在了床底的收纳箱里。
磁带是周杰伦的歌，我是他的粉。我把磁带放入复读机，边听歌边在寝室里摸索着整理东西，约摸着是时候休息了，一看床头的闹钟，已经九点多了。
我拿出白天医生开的那两盒药，盒子上写着“每天两次，每次一支”。“喝完就好了”，我想着，心里增添了很多的安全感，于是满怀着对药的信任与希望喝下一支。没过多久一阵困意袭来，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竟然也无法抵制那种困意，接着便沉沉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一早醒来，脑子比前几天清醒了许多，于是整个心情也舒畅了。这天是周日，我决定去县城里的姑姑家看一看。姑姑嫁到这里十几年了，最大的娃儿也马上到了上初中的年龄。她如今开了家小餐馆，主营早餐，卖些包子、油条类的早点。除了餐馆，两口子又会干些杂活，平时很忙，所以我很少过去以免给他们添麻烦。
从学校到姑姑家大概有两公里路，早上的餐馆里人还蛮多。姑姑看到我，边说着“怎么那么久不过来”，边从门口的油条框里捡出几根油条装盘里，拉我至餐馆的后间里坐下，然后又出去给我端来一碗豆浆。“吃，赶紧把早饭吃了”，“我盼你来好久了，就是联系不到你”，“你先在这吃着，我去外面帮你姑父”。”嗯，姑姑你赶紧去忙吧”，我回应着姑姑，然后目送着她急匆匆的走出去后，开始低头慢慢吃油条。
姑姑家的这间门店是狭长的，很窄，但却很深。大致格局是：临街的一间是门店，门店后面有间房子，也就是我坐在的这个后间，这里摆满了杂物和一张小床，好像是姑父平时睡在这里。后间的后墙上还有一个门，通往后院，后院有一座两层的小楼房。
我边吃，偶尔抬头望外面：餐馆早上的生意还不错，来买早点的人络绎不绝，姑姑两口子不停的在灶边忙活，耳朵里时不时传来姑姑的几句骂声，不用想，肯定又是在骂姑父……
突然有两个人从我身后走过，很年轻的一男一女，从后院过来，穿过里间，径直走到餐馆，然后出去了。这时我才想到，姑姑家的后院的那栋两层的小楼房，一楼是他们自家住在里面，二楼是作为旅馆对外开放的。之前听姑姑说旅馆生意不好，没啥人来住，不想开下去了。问我要是不愿意在学校住了，就把二楼收拾出一间来给我。我回去同母亲一商议，觉得她们毕竟是做生意赚钱的，而且姑姑家离学校也比较远，所以还是决定住在学校宿舍里。今天这么一看，旅馆还是有生意的。
姑姑家的这个店，早餐生意不错，但奈何午餐和晚餐却做不起来，来吃中饭和晚饭的人寥寥无几。所以现在他们基本上做完早餐生意就索性虚掩上店门休息了。但是人还是闲不下来，虽然整个门店都是自家的房产，不用交租金，但奈何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所以待忙完早市，我的姑父会骑个小三轮去车站接送人，俗称蹬三轮。姑姑则是接些杂活，具体我也不清楚她都在做什么样的活儿，通常是餐馆里的座机一响，就意味着大概率她要出去了。
下午是回家学生的返校时间，在姑姑家也没什么好玩的，所以吃过中饭，我也早早离了姑姑家回学校了。
校园里的提着大包小包的同学下午的时候开始渐渐多起来，寝室的同学也陆陆续续的都回来了，整间屋子乃至这整栋寝室楼都开始吵吵嚷嚷起来。我骨子里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所以人突然变多还真的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很快就转换过来，大家有说有笑，转眼就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那两盒药的帮助下，我对战失眠取得了小小的胜利，最近几天我休息的都挺好，“要是”的念头也没有再出现，或者是没有时间出现，因为基本上喝过药不大一会，我就睡的不省人事了。
没有了那个魔鬼的诱惑，失眠远离了我，我的脑子也恢复了清爽，因前几日的失眠而降低的自信这时也回来了。我希望这种状态能维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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