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
打俺记事儿开始,大爷就是俺们村的村长了。
每年的大年初一俺出去拜年,第一个必先去大爷家,不光他是俺的长辈,他更是俺尊敬的人!
辞岁迎新的爆竹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提醒我:快点起床吃饺子喽!要早点出门去拜年,抢到第一个到大爷家。
于是我简单快速的结束了早饭,穿上漂亮的新衣服新裤子,扎上带有金丝线的纱头花,蹦蹦跳跳的走出了家门。
新皮鞋与雪地间相互碰撞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电线杆上的鸟儿们正喳喳的唱着歌,仿佛正在演绎一场音乐会。
大爷家在村子的最前面,两扇漆黑的铁大门肃穆的矗立在眼前,威严庄重,让我放慢了脚步,收回了嬉皮笑脸,静悄悄的穿过暗幽的通道便进了院子里。
凉台上站着一排各种花纹图案的铁栅栏,刷着银色的漆,风霜雨雪的洗礼下变得有些斑驳。记得这栅栏门口还有一棵橘子树来的,秋天的时候,金黄色的小灯笼挂满了树枝,甚是惹人喜爱,总忍不住想偷偷摘下一个。
一进门左转就是一间大方厅,一张红色的大木桌上摆满了各种书籍与资料,周围排列着许多小凳子,估计是招待来访的客人。
大爷端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弓着腰,肩上披着一件外套,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半眯着眼思考着什么。
我进屋先给大爷鞠了一个躬,“大爷,过年好!”他放下手中的烟,连忙用手驱赶了一下眼前的烟雾,忙说:“过年好!又长了一岁哦!”
大爷虽然是村长,但是他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我们小辈儿很和蔼,平时话语很少。不过,做起事来却是一板一眼。
大爷是村长的时候,到处都是绿色。
马路两旁杨柳青青,绿树成荫;江堤上杨树成林,鸟儿成群;家家户户的路边沟清理的干干净净,沙子铺成的马路平坦而整洁,道路两旁没有乱堆乱放,井然有序。
大爷是村长的时候,村子里的大喇叭经常响。
“村民们注意了,今晚大队放电影,六点钟开始哦!……”
于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人们手拿小板凳浩浩荡荡的奔向大队村支部。
一张大白幕布早已经挂好,放映师正在做最后的调试,调皮的孩子们在大荧幕前嬉戏着,做着各种手影,甚至张牙舞爪的做着鬼脸。
电影开始了,大家安静的端坐好,聚精会神的看着这神奇的“大电影”。
“村民们注意了,今天元宵节,大道上有秧歌队表演……”
只听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穿着花花绿绿的队伍走起了高跷,彩色的扇子不停的穿梭于人群中,圈出了一个宽敞的场地,通红的脸蛋儿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会儿一只“小毛驴”前后摇摆着走了上来,他畏首畏尾的生怕有人追赶上,抽他两鞭子。不知不觉中一只“大河蚌”,忽闪忽闪着两片贝壳缓缓走来,走几步偷窥一眼,再躲起来,引来周围观众的欢声笑语。
紧接着秧歌队的重头戏上来了,抬花轿!又叫跑旱船!前后两人抬着一顶色彩艳丽的花轿慢悠悠的走上来,时不时的还倒退几步,幽默有趣,花轿上的流苏随着步伐不停的摆动,飘飘洒洒。这时有人会问:“新媳妇呢?”
只见,一个猪鼻大耳,体型健壮,挺着大肚皮的猪八戒,背着一个顶着头盖的新媳妇,正姗姗而来,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引来了人们阵阵掌声与喝彩。
大爷是村长的时候,公正无私,廉洁清正。
记得那年农村土地重新分配,我家的土地分了四个部分,母亲和父亲说:“能不能和大哥商量商量,把四块地集中到一起,这样方便打理呀?”
于是父亲硬着头皮去找大爷商量,结果被大爷训斥了一顿,“就你特殊啊!那么多家都是这样,你搞什么特殊啊!……”
父亲哭丧着脸回来了,母亲还气愤的说:“真不开面,自己家人都不行!”
大爷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勤勤恳恳默默的为村民做事情,不张扬,不显摆,把自己的青春撒在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做起事来一丝不苟。
如今大爷老了,退休了,他不能再做村长了。
这个小村庄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肆意疯长的野草取代了绿荫的树林,苍蝇横飞多过于清脆的鸟儿,村民的争吵高过了大喇叭的音量,环境变得越来越差,村民的生活质量严重下降。
如今大爷老了,头发白了,嘴里依然叼着烟,
如今大爷老了,腰也弯了,可他依然是我尊敬的人!